“赵兄,吕光午先生现在何处?”夏华听得惊叹不已,因为这都是真的,在这个还未完全进入热兵器时代的时期,冷兵器的使用频率、高度的实际需求性和由此而发展出的实战技术都是后世望尘莫及的。比如剑术,别的朝代不说,就说明朝,何良臣、唐顺之、李良钦、茅元仪、俞大猷、戚继光等著名人物都在他们的著作中非常详细地记载和描述过各种剑术,他们本人也曾拜名师学习过剑术,如果这个时代的华夏剑术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这些著名人物怎么可能如此重视?
“公子直呼我姓名即可,小人只是一个下人,岂敢被公子称为‘兄’?”赵炎纠正道。
“赵兄,我这个人是很讨厌那套上下尊卑的教条规矩的,你们虽然是我的下人,但我其实把你们视为家人,你年长我多岁,我称你为‘兄’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你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夏华一脸诚挚,“另外,以后别在我面前自称‘小人’了。”
赵炎心头一暖、眼眶一湿:“是,是…”他随即回答夏华的问题,“恩师他在师公遇害后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从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五年前,张居正病死并被当今圣上清算,恩师他得知此事后大笑而终,也因为张居正倒-台了,我这样的何门弟子才能重新出来活动。”
夏华叹口气,又问道:“那赵兄你和令弟是怎么从江南来到燕京的呢?”他确实很纳闷,赵炎身手如此了得,居然混得这么惨?就算不去走歪路、混黑道,也能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混出个名堂吧?
赵炎面露感伤怅然之色:“东南战事已平,我这样的人自然没有用武之地了,若我孑然一身,大可闲云野鹤、游荡江湖,但我要为小海今后着想,不能让他跟我一样当个草莽汉子。”
夏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众所周知,华夏东南地区向来是文昌武衰,当地文风极盛,天下才子一大半出自东南,至于尚武好战、好勇斗狠…跟东南人完全搭不上边,然而,这个“传统”随着倭寇大肆入侵东南而被改变了,因为倭寇之患,东南为之武风大振,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大批的军事家、战将、武术家、侠客、武士…赵炎便是其中之一。约二十年前,倭寇之患逐渐被平定,东南不再爆发大规模的抗倭战役,像赵炎这种人自然就慢慢地下岗失业了。
吕光午去世后,赵炎为其料理了后事并守孝三年,然后带着赵海一路北上闯荡,因为明国此时只有北疆一带还时不时地发生战争,到北疆后,他从军当兵,但杀敌立功后的赏钱却被上级克扣吞掉大半,这让他悲愤不已,他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他在军队里干十年都攒不了足够保障赵海以后生活和读书的钱,并且他还随时可能会死在战场上,一旦他死了,赵海怎么办?思来想去,他便在一场战斗里诈死逃脱离去,带着赵海来到京师,卖身给人口牙行,打算用自己的卖身钱保障赵海的以后。
刚来燕京,赵炎就碰到夏华落水,于是见义勇为地出手相救,从而种下善因收获善果。
“放心吧,以后你弟弟就跟我一起读书。”夏华给赵炎吃下一颗定心丸,“开销什么的,不用你操心。”
赵炎感激涕零:“这如何使得?大恩不言谢,赵炎定当粉身碎骨、肝脑涂地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夏华笑了笑:“别这么见外,我说了,我是把你们视为家人的,也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赵炎感动得连抹眼泪:“能遇上公子这样的大好人,真是我兄弟俩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问完赵炎,夏华又询问绣春和绽冬:“绣春、绽冬,你们以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环呀?”
绣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公子,婢子二人以前是张炎州大人的妻子、高夫人的丫环。”
“哦…”夏华听得忍不住唏嘘一声。
张炎州姓张名敬修,字嗣文,号炎州,他正是张居正的长子。
张居正是什么人就不用多说了,明朝著名的政治家、改革家、内阁首辅,万历帝登基即位后的前十年可以说是在他的手把手教导下治理国家的,期间,他辅佐万历帝进行“万历新政”,史称“张居正改革”,政绩硕果累累,从而缔造了“万历中兴”气象,生前,他可谓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但死后却不得安生,在他死后仅第四天,他的政敌们就开始对他秋后算账了,因为他的改革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触动了太多太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一夜之间,原本被万历帝敬重得就像亲爹的张居正陡然间成了身败名裂的千古罪人,官职爵位追封荣誉统统被剥夺,万历帝在他生前赐他的东西全部被收回,甚至还险些被开棺鞭尸,张家被抄家,张家人或饿死或流放…怎一个惨字了得!
张敬修既是张居正的长子,自然是被秋后算账的重点目标,忍受不了酷刑折磨和人格羞辱的他最终悲愤自尽,张家彻底衰败。张敬修死后,其妻高氏性情刚烈,原打算自杀追随夫君而去,在自杀未遂后便毁掉自己的容貌以示自己绝不改嫁,孤身一人艰难抚养儿子成长。
绣春和绽冬原本都是高氏的贴身丫环,张家没落后,哪里还养得起下人,高氏为养家,不得不忍痛把她们卖去了人口牙行,继而被夏华误打误撞地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