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枝枯树被风吹得呼呼响,攀着枯败藤蔓,狭窄小道无人路过,这里是避风口,冷风吹不到,秦鲤就在一旁的回廊,萧穗似乎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萧穗慢慢抬起精致眸眼,看到身着玄袍的裴元淮在她身后,她紧紧握住拳头,没说话,镇南侯突然遇刺,裴元淮出现在这里,不言而喻。
帷帽遮住她的视线,握着她手臂的男人也没再继续开口,只是强势将她压在墙上。
裴元淮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秦编修会往这边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萧姐姐也该晓得。”
他们两个人对对方都非常熟悉。
萧穗的手蜷起来,最后又慢慢松开,放在他的宽厚后背上,粉润指尖抓起他的衣袍,露出褶皱,让人平白无故看出几分女子的娇羞。
裴元淮不是急性子,不管做什么都温温吞吞,在京城算得上半个怪胎,可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人恼怒,反而还有种舒心的平淡。
他也不算是很温柔的孩子,待人虽是有礼,有时却又太过冷漠,但在从前的萧穗看来,裴元淮着实像只刚抱回家的小奶狗,点他鼻尖,他会皱眉不满看她,但把他抱在怀里,他就会微微红着脸摇着看不见的尾巴,萧穗把他养成能和普通人正常说话,耐心陪伴了好些年。
旁人说他愚钝,但她偶尔也会觉他别有智慧,现在看来,当初果然没有想错,或许他对她本就无心无情,是她太过自以为是,倒还好提前出了深渊。
秦鲤没直接过来,他叫住了那小僧,似乎是发现那哑巴小僧在找东西。
人就在不远处,说话的声音就像在耳边,萧穗的指尖泛上一层粉,发红脸颊被裴元淮大手覆住,却又不得躲开,心想自己和这位秦编修当真是不合,日后他去魏王府,她一定避着他。
秦鲤看那小僧抬手比划,也大致知道是他是来找个女人,他点头应下,说会往寮房附近找,但那个小僧忽然想起萧穗来这边是瞒着别人,又连忙摆手示意不用了,秦鲤有些奇怪,问声不用他找吗,那小僧连忙点起了头。
来这种地方的一般是世族小姐,身边不乏婢女小厮,秦鲤心觉大抵是贪玩,玩够了自然会回去,撞见了还麻烦,便应声下来。
冷风一阵又一阵,京城今年会比往年要冷,秦鲤往寮房走,他家境中落,自小贫寒,母亲一直在为他张罗婚事,但秦鲤总觉别人接近他别有用心,今天随母亲来求签,抽到下下签,把他母亲都担心坏了,他不想听唠叨,便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便不记得回去的路。
走廊旁一些红菊含苞待放,秦鲤目不斜视,拐过弯时眼睛却突然瞪大,忍不住后退一步,脸色铁青。
朗朗乾坤下,纤细女子被高大男人压在墙边,隔着帷帽什么也看不清。
她衣着朴素,却是极衬玲珑之态,衣襟都有些乱糟糟,不知道遭受何等孟浪之举,手如柔荑,五指纤纤,一猜便是哪家小姐扮作婢女和公子哥暗中私相授受,仗着这里僻静没人来。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秦鲤愤怒的声音传来,萧穗像是受到了惊吓,往裴元淮怀里缩了缩,裴元淮抱住她转身,不让任何人瞧见她模样,秦鲤只看到个背影就觉眼睛被脏污了,甩袖怒去。
萧穗手抓住裴元淮的手臂,有些站不稳,她微侧着身子,看秦鲤离去,既然裴元淮知道她不喜秦鲤,便也早该把他查了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秦鲤读圣贤书,为人克己复礼,最见不得不合规矩的事。
“谈谈吧,”萧穗抬眸道,“陛下当应该有不少话要问我。”
“怎么会,我从无多余话问萧姐姐,”裴元淮不急也不躁,“但萧姐姐私下出京,想必回京也是能瞒过城门守卫。”
裴元淮手还放在她腰上,规规矩矩,明显是要借她的势回京。他不大爱厉声说话,长大之后任何话语到他口中都会变得平静,即便是萧穗,也很少见他慌张无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