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陌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菜市场中。
因为一头扎得太猛,她直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站稳了连忙回头看,那雾气已经不见了,而她身边都是衣着褴褛状如乞丐般的人。
这些人或手里提着肉或者几把菜,来去匆匆,或蹲在泥泞的路边和摊贩讨价还价,可交付出去的全是黄金。
因为她突然出现,导致了短暂的骚乱,被她撞到的人落了好几块金锭在地上,慌忙去捡着,凶狠地骂了好几句才离开。但其它路人也不过多看她几眼,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似乎对突然凭空出现的大活人并不惊奇。
到是有个摊贩手里提着一块肉,上前来腆着笑脸问她“仙人?”滴溜溜的眼珠儿在她身上打转。
胡小陌摇头。她清楚地知道对方讲的并不是普通话,也不是任何一种她熟悉的方言,但是她却也清楚地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摊贩一听她不是,在她胸口的木桩上滞了滞目光中带着探究,举起手里那块肉,殷勤推荐“你又不是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要死的,还不吃点肉补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这可是上好的大肉。我卖的肉和别的摊卖的肉可不同,他们那没什么真货,都是野物的充数。我这肉却是正经的大肉。很补的。”
胡小陌低头看,他手里血淋淋,拎着的肉已经有些腐烂了,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惹了一大群飞蝇。略略沉默了一会儿,忍着恶心试探着问:“吃你这个肉伤能好吗?怕不是骗我吧。方才我问过别人,说吃你们这的肉是没用的。要去别处。”说着扭头四处看“你们这儿叫什么来着?”
摊贩急起来:“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吧。我们这黑市在东陆已经是最大最好了。你别看我长得不像什么实在人,但我做买卖是最实诚的。决不卖假肉。”
说着指指四周,梗着脖子说“你打听嘛,你去打听。我大头是不是卖假肉的人。我五个儿子都是做猎户的,猎户是随便做的吗?那可是博命的事。你问问其它人,他们肉哪里来的?他们有家里的专门做猎户的没有?”他浑浊发黄的双眼努力瞪大,唾沫积在嘴角,干裂的嘴唇不停地开合。
胡小陌看看四周,几个没有生意的摊贩都在看着这边,看着她,眼神有一种生活环境贫瘠的人,特有的呆滞。显得‘憨厚’。
见胡小陌将信将疑,大头转头跑回自己摊位,不一会儿提溜一件破得不成样子的衣裳来,给 胡小陌看:“你看嘛。就是她的衣裳。我也不骗你,这个肉还不是我们猎的,是她父母卖来的。我不会骗你的。”从衣裳布里扣了半天,扣出个绣工粗劣的荷包。
这荷包原本是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来,被血水浸成了黑紫色。
胡小陌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肉,紧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当场作呕。
摊贩还在说个不停:“你也知道每十年仙人开试,这家丫头陈庄的,你要去陈庄都问得着的,她仙人开试就过了。你晓得嘛,姑娘家又不比儿子是自家人。哪个肯送她去仙人那里?又不是大户人家。白把人送了,疯了吗?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长大,会叫她一甩手去享福?以后她再好,也不是自家人。现在仙人给的钱不少,却也不及卖了她赚得多。一两肉可是百两黄金。穷苦人家儿子一堆,不卖怎么给儿子讨媳妇?”
说着,他把头凑到胡小陌脸边,口水都喷到她脸上“即把收货价告诉你了,我也跟你报个实价,这块肉,耽搁了时候卖得有些久了,我也不赚你的钱,进货价卖你。”
胡小陌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可她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全是黑色的淤血块。
摊贩跳开一步,狐疑地看着她,目光中全是警惕。脸上却笑,问她:“你这是怎么呢?大肉而已。”这街上其它的摊贩,也警觉起来,死死盯着胡小陌,手握着切肉的石刀。
胡小陌又干呕了好几下,怎么也止不下来。
“走。”突然地一个声音如炸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胡小陌心里一凛,抬头看,这菜场已经有一些摊贩在摊位上站了起来。不过尚在原地,还没过来。只是拿刀看着她,眼中凶光凛凛。
要卖肉给她那个叫大头的,退开了好几步,目光阴沉沉。又有些兴奋,问她“你怕不是仙人吧?与哪个斗法受了伤?”
胡小陌想着唬住他们,才要应声说是。
那声音又响起来“别认,黑市位置特殊,便是真仙人在这里也是用不得术法的。他们不会怕你,反而要庆幸自己运气好有肉分呢。”
这声音听着是个男人。
胡小陌第一个想到的是管涌想到办法和自己联系。可这却分明也不是管涌的声音。
她沉下心,强忍着呕吐的冲突,抹掉嘴上的淤血很努力才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皱眉说:“我若是仙人,来这里做甚么?只是伤太重了呕几口血。你们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
那些摊贩交换了眼色。没有过激的动作,却也没有放下石刀。
不过远处有几个摊贩不愿意惹麻烦,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就连人带摊消失不见了。
胡小陌扫了这 些人一眼,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问叫大头的摊贩:“你明天还在不在这里?我今天来这里只是顺路看看,身上没有钱。”
大头立刻便道:“你要真想要,下个定嘛。不然我要卖给别人。”
胡小陌不耐烦的样子,叫他看自己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能放钱的?就你这点臭肉,要卖早就卖掉了,我还看得到?我若不是急用也不要臭的。”扭头就走,边走边说“你且给我留着。要是真大肉,以后都找你买,不会亏你。”
大头讪讪,辩解:“臭是臭一点,但绝对不是假的。”还在后头喊:“那我明天等你来。”
胡小陌从摊贩站立的夹道里走过去,脸上没甚表情,还时不时看看摊上的东西,一副想看看还有什么好货的样子,内里却坐针毡,生怕露出什么错处,被这些人群起而围。
眼看要走出去时,有个一直在角落里拢袖子站着的男人,突然大步向胡小陌跑过来,拦着她一下就敞开了大袍子!
胡小陌骇得闭了一下眼睛,才发现他是要把揣在怀里的一棵菜给自己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咧着黄牙低声问她:“不死草要不要?五百两。你要的话,你带了钱,我带你去看活的,我知道地方。你这个伤很好治的,吃了就管用,见风长肉。吃大肉不好,真的。别看眼前会好,以后就不好了。人入魔道,是要灰飞烟灭没有下世的。我以前是仙门弟子,这种事我知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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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涌等在路口,到了凌晨三点多,也没有等到高教授。
一开始他怀疑高教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想着,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驱车顺着路往高教授来的方向迎。一直到了高教授住的酒店也没有遇到人。
去酒店敲门也没有人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叫服务员过来把门打开,发现高教授到在地上。屋里一片狼藉。
管涌愕然,冲上去才发现扑面而来的酒气,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是喝醉了。这才松了口气。
明明约好了,他也在电话里听到高教授开车出门,怎么会回来醉酒?
把人安置好,管涌在高教授的房间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对方口中的仪器,拿钥匙去车库看,车上也没有。下楼找服务员求证,服务员证实高教授确实出了门,可没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当时心情很差,在酒店二楼的酒吧喝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服务生把他送回房间的。
管涌回到房间,看着睡得死死的老人,皱眉出神。
高教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他精神很不好,盯着看着天花板发呆,要不是管涌进房间查看,都不知道他醒来了。见到管涌,他并不意外。
管涌走过去坐到床边“您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摇摇头。
“我等了您很久。”
“很抱歉。”老人表情非常的诚恳,零乱的白发,胡乱耷拉在头上。显得十分失落狼狈。
而他说话的话气,却让管涌觉得似乎并不只是因为让他白等而致歉。“到底发生什么事?”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什么。我身体不太舒服,不能过去。真的很抱歉。”
管涌怔一怔,问“您受到了胁迫?有人威胁您?”
老人却苦笑,摇头“我一把年纪,又没有家人,即不怕死,也不能拿别人来威胁我。谁能胁迫我呢?”
“那……”
可高教授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上了年纪的人,那样恶饮,确实让他的身体难成承受。
管涌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老人,他感到有一片浓雾笼罩着自己,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可就是无法看清楚。
“那我先回去,您身体好些再来看您。”管涌见高教授闭着眼睛,并没有回应的意思,扭头打算离开。
这时候高教授却突然开口,对他的背影说:“继续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去追究这件事了。不然你会后悔的,像我这么后悔。”他看着,像失去了全部生命意义,眼睛里也失去前一天那样的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