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楠在龙潭泉泡了大约两个时辰，起身穿了外衣，又试试捏了个决，周身瞬间都干爽，她欣慰的笑了笑。没想到被青帝这么一逼，倒真是把法术逼出来了。

她此刻心里很矛盾，就说不上来，讲道理，她应该对青帝感恩戴德，但想起这些日子挨的饿和昨日受的痛，她又感激不起来，相当的拧巴。

回沐春阁的路上，博漪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用膳时她问过鹿弥，博漪吃什么，鹿弥白她一眼：“灵兽当然吃灵气咯。”

许是博漪在龙潭泉打盹也吸收了不少灵气，蹦跶起来特别有劲。她也欢喜的偶尔逗逗这只小山羊，真是越看越墩，哪里有半点昨日的威风。

回到沐春阁，刚一进屋，她便瞧见了一个多日不见的身影坐在案桌旁。

“决尘？”

好家伙，这厮终于肯露面了。

决尘抬头看向她，又见她身后跟着博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瞬而恢复死气闷声道：“我有事要回趟鬼界，你且好生待着，三日后我来接你。”

“去哪？”

“去凡界。”

额，听决尘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老头说的游历六界，自己在神界待了快一月了，现下法术也会了些。虽说她如今糊糊涂涂成了青帝辅佐神的候选人，但老头的命题也不能不完成。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知道凡间现在是什么光景了，也该去看看了。

“好。”

本来灵楠还想问问他这些日子在神界都干了啥，又与九天玄女是怎么回事。但见着决尘也没多问她博漪的事，她也就开不了口。

两人一时无话，决尘起身道：“走了。”说完就出了屋。

是夜，灵楠躺在床上复盘了一下在神界的日子，又想了想凡间。她总是这样，习惯回想从前的事。要说灵楠是什么性子呢，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从出生以来，家里的姨娘没少数落苛待她，父亲对她也从不过问。她在那个家里，生病了也无人知晓，还要干些粗活，过得比丫鬟还不如。所以从小就是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孤独性子。五岁后与家人走散，在外流浪了十余年，她想她的家人应该也没有找过她吧。

她生在凡间战乱的时代，从记事以来，凡间一直不停的在打仗，很多人都过得颠沛流离。只有那些名门望族的高门子弟才过得体面些。她当初不是没想过去别人家里做丫鬟，起码有吃有喝。

但天不遂人愿，那些大宅院里的管事要么嫌弃她瘦小使不上力气，要么就嫌她看起来木讷，做公子小姐的玩伴不够灵光。反正没有一家人愿意收留她。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跟着难民东奔西走。

她偶尔会接到一些散活换些粥和馒头，小时在边城的军官府邸洗洗碗，打打杂。大一些就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这些活对于年幼的她来说，为了填饱肚子，一样都没少干。起先她是抗拒的，见着尸体会呕吐，会大哭，会喊叫。

那时候难民中有个婆婆，家里的亲人都因战乱而亡。她特别照顾灵楠，许是见她小，可怜得紧。那个婆婆跟她讲了很多，叫她不要在意，那些尸体都是虚像，只是模样难看些，气味难闻些，不可怕。死后的人，灵魂会入黄泉，再轮回，下一世估计就没这么惨了。

婆婆好心收留了她，二人住在边城一座破旧的寺庙里相依为命。婆婆还经常偷偷把得之不易的吃食留给她。婆婆去世的时候，是灵楠亲手埋的，那时候她才九岁。她在那婆婆的坟前哭了整整一夜。

灵楠的回忆停在了那一夜，如今自己有幸走了修行这条路，想必婆婆已经轮回了吧，得找个机会问问决尘。

接下来的两日，灵楠照常规规矩矩的去泽木殿研习法术。想想日子，明日决尘该来接她走了。与鹿弥用完晚膳，她看着鹿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鹿弥看她拧巴着，咬了口果子道：“有事就问。”

灵楠见自己已被看穿，开口直说：“明日决尘要接我去凡界。”

鹿弥嚼着果子，口中一顿：“明日？”

“嗯。”

“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与帝君说。”

“.......”

灵楠泄了气，起身往青帝寝殿走。到了寝殿门口，她停了脚步，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青帝琢磨不透的性子会不会放她走。

她在门口杵了半天，便听里面传来温沉的声音：“进来。”

灵楠叹口气，踏进寝殿。寝殿内，甘甜之气一如既往的清新自然。青帝抚手站在窗边，窗外深不可见的云海。

灵楠拧巴着还不知如何开口，青帝收回望向云海的眼神，侧身过来看向她。

自收服博漪第二日起，灵楠就一直穿着那身绛紫的霓裳，屋里的烛光微微闪动，罩得她一张鹅蛋小脸白皙灵动，她的长发被含月梳了个极简单的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根白玉钗。青帝看着她，沉静的眸子变得柔和起来。

“要走。”青帝还是万年不变的肯定语气。

灵楠懵了一下，随即低头朝青帝作了一礼：“决尘说明日该去凡界了。”

青帝不置可否，伸手在她腰间一指，一个墨绿色的锦囊挂在了她腰间。

“带上博漪，能给你壮壮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