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处的位置格外醒目,被众星捧月地围拢在中央,像被一层层簇拥包裹的花蕊。长相倒是不夺目,但他挥斥方遒的神色和不言而喻的主导地位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不足,何况他长得也不难看,只是女伴着实漂亮,愈发衬得他平凡无奇起来。
……这么个中心人物恐怕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注意,要怎么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把他弄出来呢。
我来之前没想到他不是一个人,有点烦恼。
先前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了,又在刚刚的小姑娘那边消耗了剩余的一点点不悦,现在眼看着找不到机会动手,我都快要觉得不耐烦了。
他不知说了什么,大概讲了个笑话,周围的人便都跟着他颔首微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旁观者说不定还真会以为他们关系有多亲密。有许多人费尽心机想要上前和他讲几句话,但又始终被不动声色地排斥在外,那可以一步跨过的距离硬生生演绎出天堑与鸿沟,像一出夸张的舞台剧,人们穿着华贵而丑态百出,荒诞,并因这荒诞而妙不可言。
我百无聊赖地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开着隐身路过在草坪上漫步的情人,又随手从餐盘里取了几块儿甜点。
也许来这儿是个坏主意。
但短时间内我也不打算走,这里的房子都是独栋别墅,稀稀落落散布在偌大的地皮上,庭院很大,花草繁茂,树木葱茏,一条人工河道横纵庭院。水流涓涓,我躺在草地上,看到无垠的夜空。
这还是我回来后第一次看到不加遮拦的天空。
我闭上眼,在风中半昏半沉。
仿佛酒后正酣。其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可我只希望我能睡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沉眠不知岁月。
直到一个暖烘烘的身体挤过来,我才终于睁开眼。
是一只深蓝色的猫,侧挨着我的上半身,把爪子放在我的腰腹上,用它的尾巴轻轻圈着我的脖子。它这样和玩了好一阵子,见我醒来,放下口里叼着的食盆,低沉而温柔地“喵”了一声,用头把盆子顶到我下巴上。
我懒洋洋地坐起来,盘着腿,它便轻盈地跳到我的膝盖上,一阵愉快地“咕噜咕噜”。
我端起小盆,里面是半满的颗粒状猫粮,闻起来倒是很香……一股腥香味。我看了它一眼,它把爪子搭在我的前臂上,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就抓了几块放进嘴里。
意料中的不好吃,寡淡,里面还有很腥的小鱼干,口感倒还不错,习惯了吃起来还蛮带感的。我咽下口里的,又抓了一把,一把接一把,居然很快都吃光了。
这时候别墅里好像是散场了,一辆辆我认得出认不出的豪车停在门口,接到人后又很快开走,车前灯灯塔般规律地扫过我们。我坐了一会儿,等着我等的人出来,忽然听人喊了一声“楚少!”,然后一个人从人工河上的小桥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的背影惊人的熟悉,更惊人的是我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好像过去的前半生哪里都见过他,看山看水,哪里都是他——好像《红楼梦》里宝玉哥哥和黛玉妹妹初见,宝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我正要细看,那个我等的人走出大门。我毫不迟疑地起身,猫儿轻柔地落下来。
等我灵巧地钻进了那个人的车,再回头,他不知何时一头栽进了水池,狼狈地往外爬。
我特别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