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呆的太久了,我杀了想杀我的人,会有人为我杀了的人来寻仇,寻仇的方式无非是陷害、追杀——归根结底还是追杀。
久而久之,我忘记了还有别的报仇方式,起码在现代有。
也许我该停下来听听想杀晶晶的人是谁再做反应。但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就算我知道了他是谁,还是会照杀不误。
开玩笑,我是开了挂修真,可我的道心是白修的吗?三千年,足够我翻来覆去怀疑自己、痛恨自己、厌恶自己、恍然大悟释然自己起码五十遍。既然走杀伐道,在我眼里就没有不该杀的人,没有不能杀的人。
残忍对吧?变态对吧?神经对吧?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觉得无法接受对吧?
我也这么觉得。
在最初,我对此嗤之以鼻,就像人们总是避免想想自己身上可能发生的厄运,就像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孩子对饥饿不以为意;后来发生的事,你们大概也知道。
修真就是这样。吐纳灵气,参悟天机,那种纯粹存在于“个人”体内的力量会让人霍然生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脱,随之而来的是超脱所塑造出的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凡人便如草木,或者更甚——凡人和修士皆如草木,砍完了这一茬,总还会再长一茬。
这不能说有什么错。哪怕是凡间,皇帝和百姓也有不同的世界观吧?后者对前者来说,难道不是贱如草芥的吗?遑论修士和凡人了。在我的意识里,他们压根是两个物种,并且是和我不同的两个物种。
修真界给我的思想冲击是毁灭性的。
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再认为这样的思想残忍、变态、恶心了。
因为即使是最残忍、最变态、最恶心的人,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顶多在意的部分和常人不同;可是每一个想问鼎大道的修士,当他们行走于人世,就像老虎路过河流,是的,河里风光大美,变化万千,可河流与老虎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并不将凡人看作同类,于是杀死凡人与杀一头猪、一只鸡、一条鱼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道”的表达罢了。
同理,救人也一样。
我终究还是被同化。我是说,我依旧理解、认同、欣赏凡人的道德观,诸如尽可能地传播善意,诸如心怀美好的爱,诸如不轻易伤人。因为我知道凡人的单一个体是脆弱的,他们需要团体的庇佑和保护,也能因团结造出奇迹。老实说,这才是人道大兴的正确方式——修士伟大的成就终究只是个人的,至多不过兴一派;而不影响凡人,就不影响世界的根基。
但怎么说呢?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就像乡镇的人误入大城市,不习惯那里的冷漠和繁华,可既然人生中的多数时间都在大城市里度过,在那里摸爬滚打、哭了又笑,挣下偌大基业,这个人仍旧爱他的家乡,但在所难免的,他总归与乡镇里的人不同。
周末事件的后续在三天后一一展现:徐晶晶的留学资格迟迟下不来,奖学金要换人,社团的活动申请怎么也过不了。她最近很少去图书馆了,总是神色匆匆,形容憔悴,却是因为更严重的事。
她父亲的工作出了问题,据说是上面点名要查他。
这些是李衿告诉我的,她一向神通广大。
“你知道高瑜亲的那个男的是谁吗?”我说,“和他有关。”
说真的,人的心理委实叫人想不通,我已经算是相当丧心病狂的变态了,都搞不懂那男的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杀徐晶晶。他明明很喜欢徐晶晶,以我丰富的经验来看,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类似“瞻仰”、“敬重”。
扯鬼咧,因爱而杀在变态界屡见不鲜,可杀死崇拜的老教授是个什么节奏?搞笑吗?
李衿古怪地看着我,“他叫楚博艺,是楚博雅的弟弟,但是知道的人很少。楚博雅你知道吗?算了,你平常也不关注经济,反正就是很有钱很有权的人。你确定和楚博艺有关?你把他怎么了?他失踪三天,他哥就筛沙子似的在全市筛了三遍。”
“你怎么猜到是我?你又什么都猜到了?”
她光棍地摊手:“又没证据,你要死不承认我也没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