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是不会去干这事了,其附庸们也不会去干这事,大家都不肯干,命都金贵,那就只能大昭人来干了。
为此,现在大昭工人几乎每天都要付出十几二十来人的伤亡。
这代价太大了。
他是贪财了些,但也不想看到人都死了。毕竟,他还要靠他们吃饭呢。
要是营地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大昭大夫,那可就好多了。口粮大家挤挤就有了,而工钱嘛……
这多人还怕供不起一个女子?随便抠点出来,也够她工钱了。
因此他得亲自见见这人。
他被人叫醒了。
得知那个大昭女子来了,便洗了一把脸,换了件长袍,出来见人。
芊芊出发前倒也学过一些古代礼仪,因此便福身行了个礼,道:“见过王管事。”
王青松一怔,随即有些惊讶地道:“你,你这行的是宫中贵礼?”
芊芊抬头,稍稍打量了下眼前的人。
与阿仔他们不同,他看起来要斯文许多。身上穿着一件土布做的灰色长交领长袍,脚上穿着一双半新半旧的黑色布鞋。
身高不高,估计连一米六五都没有。不过一双眼睛锐利,气质略带几分阴狠,显然,这是一个精明又带几分狠厉的人。
也是,能让德兰人赏识,还能当上工头的人又有几个是善茬?善茬在这儿可活不下去。
芊芊福了福身,故意表现出几分冷傲地道:“昔年祖父在京都为小吏,有幸跟随,略学了些天家礼仪。”
顿了顿又道:“王管事竟知天家之礼,是曾在京都居住过么?”
王青松怔住了。
对面的姑娘虽然穿得一身藏蓝色的普通袍服,但这气质,这眉宇间透出来的从容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非大富大贵人家可养之!
而且,这衣服虽然看起来普通,但细节处的设计、布料都很新颖。讲真,他没见过。
他年少时是去京都闯荡过,也读过几年书,但说到底,他这些经历与阅历放在大富大贵之家面前屁都不是。也就是这姑娘落难了,不然哪里会跟他这样的人说话?还行礼?
再看这姑娘,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白皙莹润如玉,一双玉手纤细,显也不是干活的人。
果是大富大贵之家啊!
在大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他在见到这样的人后,骨子里对权贵的畏惧又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他不自觉地起身,拱手回礼道:“在下少年时去过京都,也略增长了见闻……”
起了身,顿了顿又道:“恕在下唐突……敢问姑娘祖父在京都为几等小吏?是何等门第?”
“衙门是清水的衙门……”
芊芊略略昂起头,矜持间自有是傲气流出。
“但能三代人进太医院为御医,侍奉于宫内各小主贵人跟前,也算得上是有几分体面的人家。”
王管事腿都差点软了下来,虽囚于沦陷之地,可骨子里对于是皇权的畏惧却不减半分。
态度越发客气了几分,他连连拱手,道:“了不得,了不得,难怪姑娘能将阿仔救回来,了不得啊!”
顿了下又亲自拉了张凳子过来,“姑娘,请坐。我们这儿条件简陋,若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不想辱没了家门,不愿去那勾栏里活,跑了出来。如今能在王管事这儿混口饭吃,感激还来不及,哪还谈得上不满?”
她没坐下,反是又行了一礼,“王管事,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此等恩情,没齿难忘,来日若能回国,必不忘报答。”
“姑娘言重了,言重了。”
王青松心里暗道:“难怪大家姑娘肯到这工地上求饭吃,原是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女子倒是值得敬佩……
王青松自己就是个爱冒险的人,对于敢冒险打破命运的人看着也格外顺眼。两人坐下客套了一番后,王青松便道:“对外就说是我表妹,家里祖传的医术,以后你就在这儿给人看病,至于工钱嘛……”
他想了想道:“你可比厨师厉害,这样,一月给你三十兰元,实发,绝不克扣,吃喝也我们包了。”
“那就多谢管事了。”
谈话就此结束,芊芊在这个世界也算是扎了根下来。
她住的屋子在木屋西面,在工具房旁边。那儿晚上没人去,对于她一个姑娘家来说,王青松的安排也算是贴心了。
一间屋,五六平方的样子,隔成了两间,一间大些的摆了张木床,铺着一张半新的草席;一间略小的里面放了恭桶和木盆,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将两间房隔开,除此之外,屋里便没其他东西了。
屋子里艾草味很浓,显是她来之前被熏过了。这王青松果然如福生形容的那样:收了钱,事还是会办的,而且会尽量办好。
再想了想刚刚与他的交谈,她便暗暗点头:前期打野就得靠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