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能侧了身,闪开田仲的狼爪。
田仲收回手:“你猜。”
张均能抽出口袋里的纸,这是他的目的地——
东五山。
*
想出将禁闭区设在东五山的主意,真是人才。
有传言说,战时的东五山是乱葬岗,这一座光秃秃的荒山养不出好山好水,因为地底下全是冤孽。
可是,车子一路驶来,彭安见到了山清水秀,一碧万顷。满山葱茏林木,山下的梯田黄绿层叠,边上坐落着稀疏的村落。
荒山上造林的正是禁闭徒。
道路将东五山割裂出两个世界。路的另一面,禁闭区高墙铁壁,戒备森严。六米高的钢门开关时总会响起沉重而拖沓的轰鸣。
彭安熄了火,看到对面的警车里下来一个人。
对方强健耐寒,穿的是夏天的警服,袖口扣住了流畅的手臂线条。
彭安觉得,张均能身为警察,外貌太过清秀了。
两人见到对方都没有主动打招呼。除了陆姩的事,他们的交集为零。
秋风裹着刀子袭来,彭安不得不拉高了衣领。他转去了探视房,见到张均能朝另一方向走。
张均能果然不是来见陆姩的。
这才是彭安欣赏的,公事公办的警察。
*
接到会见通知时,陆姩正在熨烫衣服。
一个叫菲娜的凑了过来:“今天你的律师又来见你了。”她是牧岭人和兽面民的混血,但没有遗传到兽面民的体魄,身形瘦弱。
“嗯。”陆姩继续工作。
“不去见见?”菲娜问。
“再等等吧。”陆姩叠了叠衣服。
这位金牌律师就是姓金。两个月来一趟,尤其关心她的日常生活。
她很不耐烦,故意将一天拉几泡屎都一一告知。
金律师面不改色,极有职业素养。
一次、两次,她后来想开了。反正她无亲无故,就当金律师是惦记她才来的吧。
拖拉了一会,陆姩才慢吞吞地去探视房。
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人不是金律师,而是彭安。
冬天还没到,他却穿了件厚棉袄。毛领高高立起,盖住了他的尖下巴。那副金丝细边眼镜像是挂在了毛领上。
病秧子就是病秧子,室内也裹得跟大风雪里一样。
陆姩坐下了,盯着彭安。
“你精神不错。”先开口的是他。
“比起你,是好太多了。”她很久没见他,发现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这几天感冒了。”彭安咳了两下,没顺过气,呛得连连咳嗽,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陆姩真怕他猝死在这里:“你有事就说,说完早点回去休息。”
“我……咳咳。”
她一挥手:“什么都别说了,滚去医院吧。”到底是谁在受罚?他一个舒舒服服的自由人比她还憔悴。
“陆小姐。”彭安大喘着气,“你进去几个月了,听说这两个月便秘比较厉害?”
“……”看来金律师真把她的如厕情况说了出去。
“这里不能外带水果,你在食堂记得多吃些通便润肠的蔬菜。”
陆姩托起腮,看着彭安苦口婆心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
这个傻子啊。
她问:“你腹部的伤疤好全了吗?”
“差不多吧,医生说时间久了会慢慢淡化的。”
彭安的案子早已结案。张均能仁慈地没有追究。
陆姩以为,彭安至今不知道那一刀是她捅的。她耐心地听完他的唠叨,说:“我的银行卡你拿去用吧。”
“你……我不缺钱。”彭安惨白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不会屈服在你的金钱之下。”
她隔着玻璃去戳他的脸:“给你买棉袄,给你治感冒!怕你冻死了没人给我料理后事!”
“哦。”他松了口气,垂下头,半张脸藏在衣领中。
话说完了,陆姩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回头。
这时,警卫到了门外:“陆姩,时间到了。”
“彭安。”陆姩喊着。
彭安抬眼,委屈地等着她的后话。
“时间到了!”警卫进来切断了线路。
彭安在玻璃外说了句:“我会再来的。”
陆姩听不见,看不见。她被警卫强行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