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尚慢吞吞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师妹啊,你今天应该见到那个新来的实习助手了吧?怎么样,师兄的眼光你还满意吗?”
殷九竹在心底吐槽,高大尚的这句话说得怪怪的,什么叫“我的眼光你还满意吗”,简直像个媒人一样。
她开门见山:“师兄,我想把景旭同学调到其他医生的诊室里。”
“啊?”高大尚愣了一下,“他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说要选个成绩好、对动物有爱心的,我看了那个小朋友的简历,挺符合你的要求啊。”
“……”殷九竹语塞。
“带助手就像带学生,医生和助手之间类似于一种师徒关系,需要费心指导教学;咱院的其他医生嫌麻烦,都不愿意带助手,宁可多带两个护士。”
“……”如果殷九竹足够心狠,可以直接说景旭不符合她的要求,直接把他打发回学校,但她知道一旦这样做,对于这个年轻人影响有多大。
那一晚的事情,她要付主要责任,她还没有那么狠心让那个无辜的年轻人就这样白白献祭。她挂断电话,心底的想法百转千回。
……算了,还是先装不认识,再找个机会把他调去其他老师手下吧。他们共处一室,只会彼此影响。
……
殷九竹打定主意,先“冷处理”景旭。
正巧,这段时间异宠科并不忙,景旭来宠物医院上了一周的班,每天的工作内容,居然除了打针、保定就是喂药,他甚至连一台绝育手术都没跟过!!
每天早上他都信心满满地从学校出发,发誓要让殷老师正眼看看自己;但到了晚上,他又垂头丧气地回到寝室,反思自己又浪费了一整天的光阴。
景旭心里沉甸甸地缀着好多好多问题。
他想问,为什么殷九竹不记得自己了?为什么她要在床头留下那些钱?为什么她不肯给他分配更重要的工作?为什么她不能带他上手术台?
但每一个问题,他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舍友方博文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他:“老景,你怎么回事?每天回到宿舍就唉声叹气的,难不成是工作太忙了?”
景旭和方博文当了四年舍友,是关系非常好的兄弟,他们两个人向来无话不谈。但景旭在开口前,稍微迟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就打了个折扣:“工作不忙,正相反——带我的老师嫌我实操经验少,总是不给我分配更重要的工作,我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旁边看她工作,她也很少和我说话,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他没有告诉方博文,殷九竹和他的另一层关系,只遮遮掩掩地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烦恼。
哪想到方博文听完后一拍大腿,怪叫起来:“清闲还不好?你认识隔壁宿舍的杨子吧?杨子被分到了畜牧站,带他的老兽医成天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刚报完道,那个老兽医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景旭:“什么下马威?”
“他报道的第一天,就让他不停歇的阉了八十只小猪!第二天凌晨三点又被抓起来做了台母牛急性胃扭转!当晚还要去给一百只母鸭受-精!杨子累的手都抬不起来,那老兽医就阴阳怪气的说:‘还大学生呢?还没我这个中专文凭的肯吃苦呢!’杨子干了不到两周就瘦了十斤,现在辞职回学校,打算和我一起考公了!”
景旭:“……”
要治疗牛的急性胃扭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整条手臂塞进牛的菊花里,然后通过触摸调整牛胃。
光是想想,景旭都要yue出来了。
方博文:“你说说,你现在的工作又清闲,还能天天吹空调,难道还不算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算。”景旭心有戚戚焉。
果然有对比才有差异性,景旭被“安慰”了一番,终于没那么沮丧了。
第二天,景旭再次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医院里。
莹姐好奇:“小景,之前还看你没精打采的,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景旭大声回答:“因为我发现,当我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时,总有人比我更悲惨!”
莹姐:“?”
景旭:“即使被殷老师冷落也没关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我总有一天可以让殷老师看到我的努力的!”
景旭说得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莹姐在疯狂对他眨眼睛、使眼色。
直到他身后的诊室大门被推开,一道倩影出现在门后。
“咳咳。”殷九竹清了清嗓子。
白大褂包裹着她修长挺拔的身体,殷医生今天也很美,美得如刀锋般尖利。她手里拿着一张诊单,脸色平静地递到景旭面前。
“那个谁,”她抖了抖手里的诊单,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她刚刚根本没有听见景旭在背后说她坏话,“既然你觉得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那这个病宠的药浴你来做。”
被抓包的景旭:“……”
景旭浑身僵硬地接过她手里的诊单。
诊单上写——病宠“公主殿下”,两岁龄,主人五日前带它去草坪里玩耍,结果传染了跳蚤。
处理方法——全身药浴、剃毛,伤口处敷药。
看上去是非常平平无奇的一个病例。
但唯一不普通的,是这只病宠的品种。
诊室里,响起了如马蹄落地般清脆的声音。
隔着百叶窗的缝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情形。那是一只全身雪白、四蹄落地、有着长长脖颈和圆圆脑袋的大型异宠。
主人牵着它脖子上的牵引绳,连拉带拽,终于把它拖出了诊室。
它明明长得极为可爱,但脾气却很差。它不耐烦地咂么着嘴巴,间或“呸呸”两声,暴躁的吐出臭臭的口水,喷向四周。
景旭终于看到了他即将服务的第一位客户——
“草泥马……”景旭喃喃道。
“这位实习生同学,请尊重你的客户。”殷九竹纠正他,“它叫羊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