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绥深吸了口气,平复了纷乱骇然的心绪,强逼着自己冷静说道:“今日之事若真是王妃所为,那她必定是被邪祟缠身、夺了心智;若不是王妃所为,那就是有人扮成了她的模样要嫁祸于我端王府。但无论真相为何,我们当务之急,都是要先将她找到。忘执,你若是愿意,还请随我去城中寻一寻王妃的下落。”
见陆忘执点头应诺,舒绥转身看了看颓然坐倒在地的舒念辰,语调中涌上几分悲苦与无力:“谢恒,如今府中不安全,你让人将三个孩子送去仁原堂。”
“我不是孩子,”慕弥笙听到舒绥的安排后,神情急切地说道:“我可以和陆师兄一起帮你们……”
“我也可以!”北司玄跟着慕弥笙上前一步,亦是满脸自告奋勇的模样。
“司玄、慕姑娘,”舒绥弯下身子,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若你们不去仁原堂,辰儿是绝不肯独自前去的。可要是他的娘亲当真被妖邪控制,一会搜寻之时迎面遇上,你们让辰儿如何自处?今夜你们就当是帮我个忙,陪他一起去仁原堂,好不好?”
慕弥笙微微一顿,扭头望去,就见舒念辰正跪坐在满院的血泊之间。月光倾泻而下,将他的影子染上了孤寂与悲怆的意味,茕茕孑立,像极了六年前那个分别的月夜。
少女低低一叹,秀眉低垂道:“好,我和念辰一起去仁原堂。”
***
夜色凄凉,沙似雪、月如霜。
“你们都回去吧。”
仁原堂对面的街衢之上,舒念辰转过头,向着身后的府兵们说道:“我们自己走过去便好。”
领头的兵士闻言,看了看仁原堂前往来巡逻的卫所兵将,低头拱手道:“世子殿下保重,属下告退。”
待众人散去后,舒念辰抬眸望向默默无言的慕弥笙和北司玄,哑着声音说道:“阿笙,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日在与疫鬼厮杀之时,我的灵力突然减弱,是我主动为之。”
在慕弥笙惊异的目光中,舒念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之所以收了灵力,是因为——我看见法阵中那只疫鬼的脸,分明就是四年前死去的王府管家。”
“什么?!”北司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的是四年前冬至之日,在沂河边失足落水而死的甄管家吗?!就是我和我爹去拜会端王爷的那天?”
舒念辰面若寒霜,点点头道:“昨日我向沈南公子请教过,他说疫鬼虽然极为少见,但通过禁术,可将在冬至毙命的人炼化成疫鬼。所以,我怀疑当年甄管家是被人推下沂河,专门用来炼制疫鬼的。”
“将人炼化为疫鬼?!”慕弥笙目色深冷,脸上泛起一丝杀气:“山洞中少说也有上百只厉鬼,这又是用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
“这个炼疫鬼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北司玄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若是让我找到他,定让他尝尝我陵川北氏少宗主的厉害!让他求生不能、求死……得死!”
“无论做这件事的人究竟是谁,”舒念辰紧蹙眉头,眸中是化不开的忧悒之色:“甄管家、疫鬼、娘亲,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冲着我端王府而来,我担心……”
“念辰,你娘亲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或许……”
少女话音未落,一声震天的嘶吼骤然从仁原堂中传出。
三人愕然回头,就见守在门口的张旭带着卫所的士兵们冲了进去。然而,当他们急急跑进仁原堂时,士兵们的尸身早已铺了满地,破碎迸裂、遍地染血。
前院中的病人们纷纷瑟缩成一团,躲在东面的墙角之处。
而庭院正中,一个穿着白色锦衣的女子赫然而立,她的衣摆拖曳在满地血液和残尸中,像是末日中绽开的最后一片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