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毛茸茸就不动了。

他终于虚虚睁开了眼，被灯光给晃了晃。

一张精致的少年映入瞳中。

紧张。

加州清光很久没这么紧张过，连第一次面对检非违使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强烈的紧张情绪。

胸腔里模拟人类那样跳动的心脏不听指挥地砰砰跳个不停，灵力在身体里乱窜，整把刀都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睁、睁开眼睛了！

就像是看到自己养的幼鸟挥舞起翅膀一样，加州清光的大脑里放起了烟花。

在目光交接的瞬间，沉溺入那孩子的眼瞳中去。

那是如何温柔得让人沉溺的双眼呢？

即使是多年以后，加州清光也依旧记得那如同蜜糖的漩涡一般的双瞳。他张开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不受控制地，由主人拿到手中第一次见面时候才说出的话语，就吐露在了唇舌之间。

“我、我是加州清光。被称为‘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不易操纵但是性能一流哦，正在募集能够经常使用并且会爱惜我、还会装饰我的人。[1]”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就不能把话收回去，红瞳的打刀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新任审神者，难得有种期待，“怎么样，要当我的主人吗？”

那棕发的人类眨了眨眼。

虽说本丸中的刀剑们在说到他的时候，都是以“那孩子”来指称。但作为人类而言，他已经到了可以被称为“青年”的年纪。

但身材看起来还是过分瘦弱的，心脏的地方曾经有一个枪孔，贯穿了这在刀剑们看来不过是个孩子的人类的身体。在那样强烈的贯穿伤下，他能够活下来只能说是生命的奇迹。

而现在初初醒来的青年面色依旧苍白得过分，连棕色的短发也蔫巴巴地垂着，整个人有种如透明水晶的脆弱感。

但那双棕发下的双眼，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被封禁在一双琥珀般的瞳孔中。

此时此刻，透明澄澈的眼瞳之中，如实地倒映出黑发少年期待的神情。

他并未理解加州清光的意图——事实上，青年的大脑还处于一种奇妙的混沌之中。只是在察觉到对方的期待后，身体下意识行动起来，摸了摸黑发少年的面颊以作安抚。

不过是等待了一下，加州清光就有些急迫起来。在被对方像是小孩子一样对待之后就不自在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小辫子，哼哼唧唧了起来。

“还需要迟疑吗？我可是超——厉害的刀剑哦。”他嘟囔着。

抚摸在脸侧让人情不自禁蹭蹭的手指僵硬了下。

加州清光疑惑地看去，正巧看见对方整个人都懵掉的神情。

他迟疑了下，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动作。对人类的体质一无所知的打刀少年咬着唇，情不自禁地想起在这孩子沉睡之时小短刀们多次提出的、对于对方会不会烧傻的忧虑。

不会是真的烧傻了吧？

打刀少年忧心忡忡起来。

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棕发的青年像是终于上了发条的陈旧人偶一样跟着眨了眼。

“刀……剑？”

不知多久未曾说话的嗓音十分干哑，身边屏息蹲新饲养的审神者的其他刀剑很快贴心地递上了水。

青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穿着与自己“常识”不一样的衣物，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放偶像舞台上闪闪发光或者被一把抓住关进局子。

他过长的反射弧消化了加州清光刚才的话，无力地抬起手，轻飘飘地指了一圈。

“这些……大家都是刀剑吗？”

举着水杯的烛台切光忠嗳了一声，有些迟疑是否要回答这个问题——这位大家决定要养的审神者大人，似乎不是烧糊涂……

“是的哦，大家都是刀剑男士呢。”不知是谁愉快地回答了一句。

“等！”

阻止的话语并未停住兴奋的同僚，在得到回复之后，棕发的青年立刻露出了“我是谁我在哪”的空白神情。

[果然是在做梦吧……]

身体的乏力弥漫在四肢，原本还能努力支撑着，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青年模糊地想着，因为这想法放松了神经。

既然在做梦的话，就不用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而硬撑了。

他如此想到。

于是，在所有人察觉到不对之前，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烛台切光忠举着水杯，环视一圈不约而同露出呆滞神情的同僚，抽着嘴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孩子大概一直都是普通人类吧。

“——他看起来，像是被我们（一屋子刀子精）吓到了。”

想了想，这样的审神者竟然有些可爱。沉稳的付丧神单手握拳，忍不住笑了起来。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