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逐渐蒸发掉夜晚积蓄起的水气,天气变得越发燥热。
客厅里没开空调,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姜照一梦到自己是一只被关在蒸笼里的包子,在梦里被蒸熟的时候,她被热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她先下意识地翻了个身,直接从沙发上栽下去,摔在了地毯上。
这一下摔懵了,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客厅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阳光大剌剌地照进来,刺得人眼睛几乎有些睁不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姜照一哈欠打了一半,手忙脚乱地在沙发靠背的缝隙里找到手机。
屏幕上的号码没有备注,她才滑下接听键,便听电话那端一道声音传来:“醒了?”
他的声音像是昨晚某些记忆的开关,她整个人瞬间僵住。
“我可以跟你结婚。”
她的脑海回响起自己的声音,她纠结了好多天的事情,就被昨夜那个醉意熏熏的自己轻易做了决定。
“你骗我别的可以,骗我钱可不行。”
再想起来这样一句话,此刻的姜照一恨不得变成一只能挖地洞的土拨鼠,一边尖叫一边钻进地底。
“知道要带些什么吗?”电话那端的声音平静温和。
“不,不知道……”
姜照一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
“户口本,身份证。”
他说得简短。
“哦……”姜照一愣愣地应了一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一句什么,直到他挂断电话,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好半晌才回过神。
那辆出租车也不知道在小区门口停了多久,司机一直没有熄火,姜照一才走出小区就透过车窗,看清后座的年轻男人的侧脸。
他也许是忽有所感,适时偏头迎上她的目光。
她一霎有些忐忑地捏紧了挎包的带子,却偏偏见他朝她弯起眼睛,微微颔首。
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姜照一走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女娃儿家是要慢些哈,不过也正常,今天是你们小两口的好日子嘛!”司机操着一口锦城味儿极浓的□□,一边开车,一边笑着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姜照一。
姜照一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红透。
车窗半开,幸好外头拂进来的风带着些凉爽的温度,吹着她的脸颊,缓解了些热意,但鼻间却总是有浅淡甘冽的香味若有似无地袭来。
那该是他身上的味道,
即便那天在KTV喝得烂醉,第二天她也仍能在自己的记忆里想起那种像藏在积雪里的冷香味道。
脑子里像裹了一团浆糊,她有想过跟他说自己昨晚是喝米酒上头,说的都是醉话,可一路上她纠结了好久,直到车停稳她都没能说出口。
“你如果现在要反悔,也可以。”
站在民政局门口,李闻寂回头望见他身后那个看起来有些踌躇不安的女孩儿,他忽然说道。
今天大约真的是一个好日子,民政局里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人有很多,在周遭的嘈杂声以及一些不断望向他们这边的目光里,姜照一对上他的那双眼睛。
强烈的阳光下,他的眼瞳透出漂亮又干净的墨绿色泽,她就站在一级阶梯下,目光慢慢地,从他的眼睛移到他苍白手指间,那枚朱红的戒指。
要退缩,
还是要往前,他再一次留给她足够的余地来选择。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他指间的戒指再度给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在他平静又温柔的目光里,她踏上了最后一级阶梯,站在了他的面前。
李闻寂静默地看她,随即垂下眼睛,薄唇微弯,朝她伸出一只手,“走吧。”
他的那只手,
修长漂亮,即便腕骨带着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伤疤,却也是瑕不掩瑜。
姜照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当她真的握住他的手,有些微凉的触感令她呼吸有些稍窒,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跳得越来越快,可她已经无暇顾及,只是被动地被他牵着往前走。
李闻寂混血的外貌太过优越,在门口时就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进了门就引起坐在里面更多人的目光注视。
姜照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头也没抬,明明大厅里有冷气,但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的手心里还是多了些汗意,她有点尴尬,正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指往外抽。
但他却忽然动了一下,吓得她脊背一僵。
随后她看见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一方叠得整齐的深蓝色手帕,径自塞进她满是汗意的手掌里。
“谢谢……”
姜照一有点窘迫,很小声地说了句。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他们,也是到了办手续的这个当口,姜照一才发现李闻寂的身份证是华国籍的,她愣了一下,“你不是里兰籍?”
“我十五岁时才去里兰。”李闻寂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却还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帮他们办手续的工作人员表情有些许异样,她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姜照一,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你们确定是自愿的?”
“是的。”
姜照一望了一眼李闻寂,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