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旁边的壮婢一把隔开两人,虞姜从壮婢身后伸出脑袋,见着原本两眼瞪她的人瞬间又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晕了过去,她见着他闭上眼之后就没再睁开眼过。
虞姜让部曲把人给抬下去救治。
经历过这么一个晚上,哪怕有睡意也睡不着了。她返回船舱,外面血流了一地,幸好船舱里还是干净。
允娘过来让人给她煮了姜汤,说着她不该出头。
姜汤端上来就感觉到一股姜汁的火辣。
“女郎。”她低头喝姜汤,有侍女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枚玉印过来。
“这是从那位郎君身上得来的。”
那枚玉印只有指甲盖大小,是王公贵族常用的尺寸,她翻过来看,下面刻着元城公印几个字。
另外送上来的还有过关的文书等等。
“那郎君好像还没醒,女郎打算如何处置?”
“先把人看管起来,让他不能动。”她看过了手里的文书,放到了一边。
侍女应是,出去传话了。
她喝了姜汤,被允娘催着去卧榻上休息。外面是部曲和壮婢们收拾的声音,尸首落水还有擦拭地面的声音一同穿过门缝进来。
虞姜勉强躺下休息一会,天亮之后侍女来报说是人醒了。
她起身过去,一入门就见到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中单坐在卧榻上。
夜晚的时候还看不清楚,到了白天,她才发现,他皮肤白净得很,倒不是说那种养尊处优不常见阳光的苍白,而是天生如此。
少年靠在床头,没有半点被人控制的愤怒,反而显得有些逍遥自在。
见虞姜来了,他抬起手,手上被绳子给捆了,不过没有两只手死死绑在一起,而是一圈一个,中间还拉着一段绳子,多少还能行动,看起来应该算得上是礼遇了。
“小娘子,”
少年笑着,昳丽的眉眼里多出无尽的笑意,秀色流荡。
明明漫不经心,却够心动魄。
“这么对恩人,不应当吧?这天底下也没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事。”
他流转的眼波在自己手腕上的绳索上看了一眼。
虞姜看了他手上一眼,“恩人?如果仔细说的话,我应该是你的恩人才对。昨日夜里,你应该分身乏术了。你家仆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你一人。如果我没有下令让艄公一头过来,恐怕郎君如今如何,不好说。”
少年面上略有讶色,虞姜斯条慢理道,“若是仔细算来,郎君这条命还算是我救下的。”
这话她说的理直气壮,毫不脸红。不管是谁落到她面前,都要被她这幅气势镇住。
少年望着她,颇有些迷惑的眨眼,而后眸光轻动,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虞姜继续面不改色,“有道是知恩图报。郎君应该也知道吧?”
少年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他笑的肩膀都抖个不停,原本对好了的中衣衣襟也被笑的拉开。
“知恩图报,那么小娘子希望我怎么报?”
他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显然并没有当回事。
他向她倾过身子,双眼直直盯住她,“还是说,小娘子希望我怎么报?”
“郎君如今想要保全自身,恐怕只有我这一条路可走了。”她拿出侍女交给她的文书,“你是从北面来的?”
少年笑容微凝,虞姜神色依然柔婉,“我昨日和郎君说话的时候,听出郎君的口音并不是我们哪一个州县的,但音倒是咬的极准,像是从洛阳来的。”
年幼时候,母亲有一段时日身体不好,父亲又忙于亲自照料母亲,所以她被外祖父接过去照顾了几年,那几年她坐在外祖父的膝头上见了不少朝臣还有从北朝来的使臣。他的口音和那些北朝使臣几乎一模一样。
“你既然从北边过来,就应当知道,最近魏帝对我朝用兵,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从北面来的人,养尊处优,武力高强。你想,若是恰好当地太守又或者县丞知道了,你觉得在这个时候,你会如何?”
虞姜话语温和,如同沾了晨露的牡丹,浓烈又鲜艳,温软又咄咄逼人。
少年神色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眼底露出几分认真。
“既然如此,小娘子为何不将我直接扭送官府?”
“上天有好生之德。”虞姜道,“更何况你也帮了我的忙,但我的恩情更大一些。”
“所以你得报恩,来偿还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