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尔宁加尔出生之时,作为神之创物的恩奇都已经失去了生命,但是乌鲁克的人民们却没有将他遗忘。
甚至可以说,烏尔就是听着父王吉尔伽美什和他的挚友恩奇都的故事长大的。这些故事可比他以前从史诗里看来并印象深刻的什么“和神妓六天七夜的浑身是毛的泥人”什么的要不同多了……咳。
什么“天之锁”,什么“美丽的绿色之人”……都是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新鲜说法。不过,也不难从这些赞美里感受到乌鲁克人对他的尊敬、怀念与爱。
连带着从未与这位神造泥人见过的烏尔宁加尔每次想到他时都不由得感到遗憾。
能够与父王一同将乌鲁克治理的繁盛的那位天之锁,一定是一个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一位温柔又美好的人吧。
不知不觉间,烏尔宁加尔对恩奇都的滤镜也在不断的听说他的事迹后逐渐加的有十层厚。
结果、这个人……
这个人竟然说自己是……恩奇都?
绿色的、柔顺垂落及腰的长发,以及雌雄莫辨的相貌与嗓音。
——美丽的、美丽的绿色之人啊。
以锁链来进行攻击,在穿透自己的身体时所感受到的、对神性一面的束缚,和与柔美外貌全然不同的可怖战力。
——神造的兵器,负责将“天之楔”拉回神明一侧的“天之锁”。
全部都对上了。
原先在心底也只是有着隐隐的感觉而已,但是当这个名字真的被那个人说出口之后,烏尔还是不由得愣神了。
……然后他就被这个自称是“恩奇都”的人来了个贯穿伤,然后还来了个要是个普通人觉得会直接摔死成肉泥了高空坠落。
就算是总是习惯性的认为自己并不是个十岁小孩子,但这一次,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是受了重伤后的剧痛还是被【恩奇都】攻击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缘故,烏尔宁加尔难得内心溢满了孩子气,感到无比的委屈。
如果要换成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
——我亲爹都没有这样打过我!!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直听说着传闻并憧憬着的存在狠狠揍了一顿,甚至到了要被杀死的地步一样,真的太糟糕了,什么人间疾苦啊。
“……”
不过,恩奇都,恩奇都?真的是恩奇都吗?特征都对上了,但是,但是……明明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会……?
可是……
这个人确实很奇怪。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烏尔宁加尔不得不承认,这个【恩奇都】之前所说的“你无法战胜我”尽管听起来傲慢又令人不爽,可确实是毫无疑问的实话。
天之锁能与天之楔战斗的难舍难分,可见其战力的恐怖。之前【恩奇都】就一直一副从容的模样,可见与烏尔进行战斗时的轻松。
如果想要杀死、或者令烏尔受到难以行动的重伤的话,对于拥有着“律神”的特性的天之锁来说,这种事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所以,为什么在战斗中放水?是因为闲着无聊所以恶劣的把自己当成玩具一样在逗弄吗?是因为作为【恩奇都】对乌鲁克王储最后的仁慈吗?是因为不忍心伤害孩子吗?还是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是.下.意.识.的.忽.视.了.这.一.点.呢?
“什么啊?结果这种程度就不行了吗?看来都没有用上锁的必要啊,这不是已经动弹不得了吗?”
那个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看来他已经紧随其后的从空中来到了地面上,并且不紧不慢地向烏尔所在的方向走来。
“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的话………嘛,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放心吧,我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杀掉你的。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带去母亲那边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终于,【恩奇都】走到了烏尔宁加尔的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那么……”
他朝着烏尔的方向伸出手,白色的宽厚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蓝色的电流闪耀在他的指尖。
突然,他原先想要重新召唤出天之锁的动作一顿。
躺在地上的金发孩子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眉头也因此无意识的蹙起。那双罕见又美丽如同红宝石一般的瞳孔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了俯视着他的那个人的身上。
绿发白袍、原先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的少年模样的人清晰的看到男孩的嘴唇微微嚅动着,神色茫然,似乎是无意识般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恩奇都……”
——!!
【恩奇都】猛地后退了一步,原先的动作也因此而中止,伸向烏尔所在的方向的手此时紧紧地揪住了靠近心脏处的衣服布料。
而就在这时,趁着这个时机,原先还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孩子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散了一地的花瓣。
唯有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证实了这个孩子之前确实在这里停留过。
“……”
毫无疑问,这个孩子依靠着幻境或是梦境一般的存在成功的逃脱了。但是本应该对此感到愤怒的【恩奇都】此时看起来却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是什么?
【恩奇都】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绿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少年模样的人揪住胸口处布料的力道变得愈发得大了起来。
金发,红瞳。
——好像,应该有这么一个人的。
“恩奇都。”
——但是,又似乎不是这副模样,那个人不应该是这副模样才对。
“不是……不是的……恩奇都什么的……”
先是混乱地说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在否定着什么的话语,绿色长发的少年闭了闭眼睛,强迫着自己陷入了沉默。
安静了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理了理因为他刚才过于粗暴的动作而皱起来的白袍。
紫色的眼睛重新睁开,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地的花瓣以及那一泊血迹,看起来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我可不是什么恩奇都。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绝对……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