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四匹快马驰骋在宽阔的马球场上,马蹄扬尘,不时有马球杆把马球自蹄边挑起,流星似的飞向球门。
细看这四人——
两名圆领红衣,头戴墨色幞头,这是大唐的击球者;两名肩披兽皮,发丝编成细辩,那是吐蕃的击球者。
两边对战到了现在,恰好八比八平,这一局刚好是决胜局。
李治年少时也爱击球,只是年岁渐长,风疾日盛,这几年几乎没再上过马背,打过马球。他现下坐在观球台上,一边食用婢女剥好的葡萄,一边紧紧盯着马球场上的战局。
武后端然坐在李治身边,慢条斯理地捏盏饮酒。这一局胜负如何,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今日与王子这场对弈,谁输谁赢?
吐蕃王子坐在客座之上,轻松自若,看见自家击球者稍占上风,便忍不住拍掌大喝,“好!”
在他对面,那是众皇子坐的地方。
太子李贤为首,按行序依次是李显跟李旦。李贤不动声色,李显却紧张无比,恨不得提了马球杆入球场对决。
李旦平日喜静,看见马球场中的四人时常撞在一起,他只觉隐痛。拿了一粒葡萄喂入口中,别过脸去,只希望今日这场马球能快些结束,他好回府放放自己的鸽子。
“参见公主。”
太平与婉儿来时,候在球场门口的宫婢们恭敬地一拜。抬眼看见公主与婉儿穿的都是道服,不觉怔了一下,连忙把脑袋重新垂下。
宫婢引着两人坐到了武后身侧,众人的目光也跟着来到了这两人身上。
吐蕃王子悄悄打量太平,这小公主虽然瘦了点,却生得颇是精致,她身边跟着那个宫人好像也生得不错。
果然,大唐的太子没有骗他。
吐蕃王子含笑看向李贤,在他看向这边时,满意地点了下头。
李贤不敢多做动作,这事若是让武后知道了,只怕武后不止是发怒了。他捏着酒盏小啜了一口,余光瞥向了太平。
早日在太平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他正愁以后不能往清晖阁送礼物了,恰好遇上了吐蕃王子,他便特别聊了几句太平。
太平这个年岁也可以出嫁了,她又是母后的心头宝,若能促成这桩美事,与吐蕃再结盟好,于大唐是好事,于吐蕃也是好事。对李贤而言,更是大大的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有那个不学无术的妹妹挡着他,母后痛失太平,想必在朝堂上也会收敛几日。
只是,李贤没有想到太平与婉儿竟然穿了道袍赴宴。
他的视线移向武后,恰好与武后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有些心虚地慌忙移开。
武后脸色沉郁,缓缓放下了酒盏,对着太平招了招手,“太平,来阿娘这里。”
“嗯。”太平起身,走到武后身边坐下,抱住了武后的手臂,顺势靠在了武后肩头,甜腻地唤了一声,“阿娘。”
“听听,太平这一唤啊,心都酥化了。”武后笑然回头,看向李治,“真是舍不得啊。”
李治感慨道:“是啊。”
太平听得一头雾水,她记得父皇与阿娘并没有把她嫁去吐蕃,可现下听来,竟觉得有些害怕。
婉儿垂头,也为太平悬起了心。明明知道结果,却又担心结果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咣!”
“大唐胜!”只听锣鼓声敲响,内侍扯着嗓子言明了这一局的胜负。
四名击球者勒马翻身下马,齐刷刷地跪在马球场上。
“打得好!都有赏!”李治笑着说完,看向吐蕃王子,夸赞道,“王子这些勇士训得好啊。”
“大唐陛下谬赞,还是贵国勇士略胜一筹。”吐蕃王子恭敬起身,掌心贴心恭敬一拜,“小王输得心服口服。”
“王子谦逊,更是难得。”李治客气回话。
“这位……是?”吐蕃王子的目光落在了太平身上,目光热烈,像是在赏悦一件稀世珍宝。
李治敛了几分笑意,“这是朕的小公主,太平。”
太平不喜欢他这样直白的目光,往武后怀中缩了缩。
武后接口道:“本宫这孩儿近日梦魇不断,这两日入观修行,方才好了一些。”说着,武后爱怜地摸了摸太平的后脑,“只是可怜我儿小小年纪,便要出家修道,她一日断不了梦魇,便得在道观修行一日,婚事也只能等太平彻底好了再说。”
先下手为强,武后绝不会给吐蕃王子开口的机会,当先断了王子的意图。
吐蕃王子觉察撞了一个软钉子,原本想说的话只能换一句,“小王的家乡有许多驱魔高僧,不妨……”
“咳咳。”太平适时地咳了两声,病恹恹地道:“阿娘,儿不舒服。”
武后叹息道:“太平身子不适,经不得长途跋涉。王子好意,本宫心领了。”
吐蕃王子并不是蠢人,武后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心知肚明。他有些失落,再看了太平一眼,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婉儿身上。
“不知这位是……”
不好!
太平与婉儿同时感觉到了危险。
武后轻笑道:“这位是近日新拔擢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