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舒了一口气,“那就这样说好了!”
“嗯。”太平点头。
李显终是笑了,拍了拍李旦的肩,“四郎,走!陪三哥打会儿马球!”
“今日母后才训过我,让我好好念书……”
“别怕,这不还有太平在么?”
“可是……”
“走了!去我府里打,母后不会知道的。”
李显拉着李旦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千秋殿。
太平垂下头去,在宣纸上画了三个圈儿,细思着这个流言的源头可能——母后如今权势滔天,已经临朝多日,二哥是少年太子,照例,父皇处理不动政事了,二哥才应是帮助父皇处理政事之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的流言。
母后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对二哥越严酷,就越是坐实那个流言,迟早会蔓延到朝堂之上,成为朝臣们攻击母后的利刃。
所以,这则流言的源头只可能来自两个地方,一是朝堂,二是东宫。
当视线中出现了一盏新茶,太平下意识地开了口,“春夏,胡闹!别拦着我!”可话音落下,她便意识到这端茶之人并不是春夏。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婉儿平静的眸子,一时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殿下这是在练字,还是在画画?”婉儿徐徐问道。
太平把毛笔一放,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好茶!”
“殿下不该管这事。”婉儿直接开了口。
太平神情一滞,“你听了多久?”
“殿门就这样敞着,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本可置身事外,何必管这些呢?”婉儿自知说这些是僭越,可这事她不想让太平插手。
若是平日,太平定要狠狠责骂,小小才人竟敢干涉她的事。可此时此刻,婉儿说话的语气,说话的神态,熟稔得像是认识了数十年的故人。
心弦微颤。
太平再次想到了那个可能,试探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可问了一半,又觉冲动了些,万一婉儿并不是重活一世之人,只会觉得她风言风语,徒惹婉儿越发地不喜欢她。
婉儿方才只想到了僭越,看太平的神色不对,这才意识到她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她镇静地垂下头去,“天后吩咐,命妾伴读殿下,一是督学公主学问,二是规劝公主避祸。”说着,她对着太平一拜,给了一个太平不得不信的理由,“妾在掖庭十四载,见过不少因为多事被牵连之人。”
太平想到了那日她初见婉儿的情景,心头微酸,对着她伸出了手去,“本宫瞧瞧。”
“殿下?”婉儿不知太平要看什么?
太平蹙眉,“手!”
婉儿愕在了原处,“殿下要做什么?”
“给不给?”太平似是真恼了。
婉儿伸出手,太平温柔地握住,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经年浣洗衣裳留下的印记,“这十四年,可是日夜胆战心惊?”
许是因为太平的动作太温柔,所以触感微痒,婉儿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想要缩回手来。太平握住了她的手腕,正色道:“回答本宫。”
婉儿深吸一口气,“再胆战心惊,也活着出来了。”说着,她抬起脸来,坦荡地对上了太平的清亮眸子,“你可以不信妾的话,可妾是真心实意地不想殿下卷进去。”
“我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宫人,阿娘偏偏选了你来。”太平不敢太过放肆,她松开了她的手腕,天真笑道,“就你胆子大,敢这样对我说话!”
婉儿低头再拜,却被太平捏住了下巴。
心,猛跳了一拍。
“殿……下……”这次,婉儿不敢抬眼看她。
太平轻笑,“别怕。”
婉儿从来都没有怕过太平,她怕的永远是那些可能伤害到太平的人与事。
“今日本宫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太平松开她的下巴后,顺势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走!”
婉儿只觉鼻尖微烫,急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读书读得我头疼,自是去湖边走走!”太平含笑催促,还是一如既往地贪玩。
看着她这天真烂漫的模样,婉儿心间微暖,惟愿太平能这样一世恣意,一世无忧。
可对太平来说,一个是她的阿娘,一个是她的兄长,如今水火不容,于大唐而言,绝对不是好事。婉儿不想她管,太平明面上便不管,可暗地里她还是要把这私放流言之人给揪出来。
天真烂漫,就是她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