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营啸？
刘楚此时已经了然。
古代军队中外出作战，最让将领担忧的事情并非夜袭，而是营啸。
夜袭可以依靠哨兵、拒马、鹿角等一道道防线抗过去，但营啸不行，它发生在内部。
尽管军队有严法，黑夜惊呼是要立斩的，也没人敢以身试法。
但很可能只是士兵噩梦中的一声惊呼，就会引起一系列能够让三军崩溃的恐怖连锁反应。
因为经过长期的厮杀，军中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很多人濒临崩溃的状态。
而一声惊叫，在信息不能有效传递的古代，其传达给士兵的信息很可能就是敌军偷袭或者我军被围，
进而导致本就濒临崩溃的士兵发狂，对着本营的人就是一顿乱砍，造成更大的混乱。
而且不仅仅是那些精神濒临崩溃的士兵会成为定时炸弹。
古代军队中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
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营啸一起，更多的士兵会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因此，一旦军营里混乱起来，将领就很难控制局面了。
纵观古今，遇到营啸的例子简直不胜枚举，
就刘楚所知，仅三国时代，有记载的就有曹操、牛辅、张辽、曹休、司马师等人。
而处理营啸，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镇静。
可知易行难。
就镇静这两个字，就已经足以筛选掉九成的将领，
刘楚面对大营里的乱象没有太过慌乱。
他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
要是他怕死，穿越前的他就不会去南疆当特殊警种，更不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贩子的热武器都不怕，更遑论这些冷兵器。
刘楚一路拍翻在他面前挡路的士兵，一边寻找荀彧和曹操。
“不想造反的，马上回营安坐！”
他实际上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营啸，只是记得史载张辽就是这么喊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一路上很多士兵刀枪乱舞，但眼神都惊恐不已。
显然他们并不想主动参与到暴乱中来。
只是没有了主将的命令，生死有可能就在一线之间，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刘楚躲开几支乱箭，又砸翻几个茫然无措的士卒，继续扬声让士卒们回营安坐。
此时几个机灵的士卒听到刘楚的吼声，纷纷往刘楚的方向看。
只见发出吼声那人提剑四顾，气势如虹。
眼神一对，机灵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紧紧地跟在刘楚身后。
刘楚也看出了身后这些士卒的意图，开始让他们自行结阵，相互为援。
慢慢地，刘楚身后结成了一个长阵。
不断有发狂的人嚣叫着冲向他，但都被他一剑拍翻。
不断有不知何处来的暗箭射向他，但又被他轻易地一一躲过。
暴乱中的士卒们看到这一幕，就仿佛看到天人下凡一般，纷纷咽了口口水。
不披铁铠，不婴铁胄，
就这么神色从容，大摇大摆地行走在乱军之中，躲过各种明枪暗箭，
他……
他不怕死的吗？
这难道是天人吗？
不断有士卒不由自主地往刘楚靠拢。
二十人……
五十人……
一百人……
一路上，无数被暴乱席卷的士卒，在死亡的恐惧下已经濒临崩溃，一个个都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人提着七尺长剑，大步流星地穿行在各个营帐之间，
不知所措的士卒们纷纷像见了救星一样，迅速加入到了刘楚身后的阵形中。
他们得救了。
刘楚依然站在望不到边际的队伍前面开路，在各营帐之间兜兜转转。
他身后的队伍还在不断增加。
四百人……
八百人……
一千六人……
等到他终于找到曹操主帐的时候，
他的身后已经集结了黑压压一片、望也望不到边际的队伍。
不过当他看到荀彧的那一刻，刘楚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荀彧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他一反刘楚印象中翩翩君子的形象，提着还往下滴血的剑立在营门口怒目而视，
脚下已经堆了七八具尸体，显然是他手刃。
身后同样有数百士卒在他身后结阵。
再看另一边的曹操，此时也已经披甲婴胄站在了最显眼的将台之上，周围簇拥着近百名亲卫。
他的大氅迎着风猎猎作响，此时也发现了刘楚，
再看刘楚身后，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士兵稳住了阵势。
曹操心中不禁大为惊奇，眯着眼看着刘楚。
照荀彧所言，此人应该从未领兵，也从未临过战阵。
何以此时能临危不惧，甚至还有如此表现？
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营啸的表现，再看看刘楚身后望不到头的人群。
曹操心头微热，迎着刘楚投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戏志才也提着剑赶了过来，
他剑上的血也在还往下滴，身后同样跟着数百名士卒。
汉朝的儒生果然都这么勇的吗？
刘楚见状忍不住感慨。
他以前看史书时就发现了，汉朝儒生极其尚武，几乎个个都是披个盔甲就能上马杀敌的狠人。
让他印象最深的一个，著名大儒陈蕃，就是《腾王阁序》里，
“徐孺下陈蕃之榻”那个陈蕃。
七十多岁了还能提着剑带着属官和八十多个学生跑进皇宫诛宦。
这些儒生动起手来，可比自己狠多了啊……
自己一路上除了吼了几句拍翻了几个，可一个人都没杀。
不多时，曹仁和曹纯两兄弟也各自带着数百名士兵聚集到了将台旁，个个刀头染血。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处理营啸的经验了，他们二人也没有太过慌乱。
只是在见到刘楚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微微有些诧异。
曹操看到二人赶来也终于稍稍安下心来，吩咐他们组织各自的部众去安定余下的暴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