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禅院甚尔,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简直就是一个人渣,两天中只来过一次,交了钱,嘱托护士小姐又顺便调笑两句,就再也没出现过。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叫惠的小孩真的能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一想到这里,佐助便心烦起来。他素来是个不喜欢思虑太多的人,于是把自己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了枕头里,以此来逃避莫名其妙的现实。
他很快就睡着了。
下午甚尔终于出现,帮佐助办了出院手续,又把两个小孩领回家便再一次消失了,来去相当自如,像是这两个儿子都是路边捡来的一样。
在接下来几天的相处中,惠敏锐地发现了佐助的异常。其实他也不是那种特别会察言观色的小孩,但佐助的不对劲实在是太过明显。
佐助几乎不说话,虽然之前他话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天都不肯说三句话;他总是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里很空,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是这么落寞。
这种时候往往要惠喊他好几声,佐助才有反应,配上白皙的肤色和冷漠的面容,简直像是雕塑一样安静。
以及佐助突然就不适应只有右手的生活了,最开始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也不会用筷子,虽然很快习惯了过来,但还是显得很奇怪。
惠把这些归结为这次高烧的后遗症。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一场高烧只会把人烧傻,不会让人性格大变。他觉得这可能是生病的后果,一直努力地想帮佐助却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愈演愈烈。
看到禅院惠这幅模样,佐助心里其实感到了抱歉。但他着实是没有心力去在乎其他人或事了,被鸣人打败这件事让他万念俱灰。
他的一切、他的世界都被否定了。
幸好这段时间是这个世界所谓的“假期”,惠与佐助正准备上小学一年级,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事情做,于是佐助有充足的时间重新把自己的心给拼起来。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佐助七岁以后,他就深陷痛苦中无法自拔,哪怕如今他自我努力想要振作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事。
他对这个新世界很不熟悉,也没有什么熟悉的欲望,因此佐助不怎么出门。兄弟俩的晚饭大多数时间是由惠去买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一家有一对懂事的双胞胎,没有父母照顾生活都有条有理。
有一次惠出去买晚饭,回来得比预定时间晚了许多,到黄昏时都不见人影,好歹惠也是他生理上的兄长,佐助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事,正要打开门去找他,便听到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谢阿姨。”
“小惠你就别对我说谢谢了。对了,佐助最近怎么了?感觉很少见到他。”
“佐助之前生病了,现在在休息。”
“啊,那我们小惠真是辛苦了,需要阿姨帮忙吗?”
“没关系,不是很辛苦。”
孩子稚嫩的声音顿了顿,用一种极坚定的声音回答道:“佐助是我的弟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他。”
听到惠这么说,佐助在门的另一边愣住了。
当天晚饭,佐助看着惠圆圆的发顶,突然疑惑了:
惠才六岁,今天那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于是他用仅剩的右手握紧了筷子,问惠:
“……你为什么不会放弃我?”
佐助是真的有疑惑,他知道兄弟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但惠这么小,又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又自暴自弃,连话都不多说两句,惠怎么能这么坚定地许下诺言呢?
惠抬起头,很莫名其妙地看自己的弟弟,几乎想伸手出去摸摸看是不是又发烧了,他语气平淡如水,像回答今天天气晴朗一样,回答佐助说:“因为你是我弟弟。”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你是佐助,我就会一直守护你。”
他的心颤了颤。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佐助一直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他对这里毫无归属感,甚至觉得一点都不真实,他觉得自己应当有某一天会突然回去,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理所当然地死去。
佐助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素来是个个人主义的人,一向是以自己的想法为基准的。
更何况惠实际上对他来说不过是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他觉得自己能与惠和平相处已经很不错了。
而看着惠平静的脸,佐助原本冷漠的心绪忽然被打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有了要保护点什么的勇气与决心,用自己的全部来说一个承诺,说一直会守护别人。
而他却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于是佐助当天夜里想了很久,他看着禅院惠平静的睡脸,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对他许下了承诺:
为了你,我会活下去。
在这个新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