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看着旁边仍旧精神奕奕的青年,问道:“您不困吗?”
青年耸了耸肩:“在从鬼杀队退役之前,我基本上都在这个点起来训练。”
言下之意他早就适应了这么早起来。
九成带梦野卷去了镇上的屠宰场。
现在的时间,正好就是屠夫们集中屠宰大型家畜的时候。
为了保证最新鲜的肉质,屠夫会选择在一大早的时候起来杀猪宰羊,趁肉刚从动物身上割下来还没有冷的时候将它们卖出去,能够卖得最好的价格。
因为鸢尾镇不大,所以屠宰场也没有很大。
也正因为屠宰场的空间不大,聚集在小空间的味道就会显得非常的浓郁。
还没正式到达屠宰的地点,梦野卷远远地就已经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和牲畜的体臭味。
这种味道像是一条从排泄物和土里面钻过去的、带着腥味的蚯蚓钻进了鼻子里,怎么赶也赶不走,一个劲地冲进鼻子深处,顺着鼻腔滑入口腔、再滚进喉咙里、一直到胃部才停止了扭动。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胃在绞腾,喉头在滚动,舌头在尖叫。
她好想吐。
走在前面的九成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面色平淡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孩,淡淡开口:“如果觉得难受,我们就回去。”
梦野卷红着眼眶抬起了头:“我不。”
九成挑了挑眉,继续往前走。
他一直走,走到一个屠夫旁边停了下来。
“早啊,成平叔。”
他面色如常地和手里拿着带血屠刀的男人打着招呼,似乎他现在身处的不是屠宰场,而是平常的路边。
被叫做成平的屠夫不甚在意地把屠刀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手,拍了拍九成的肩膀。
“哈哈哈,好小子,你怎么来了?”
九成耸耸肩,头往后一扬:“喏,小朋友非要来看看,我劝不过她,就只好带她来咯。”
屠夫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脸色很差的梦野卷。
他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好端端地带小姑娘过来干什么!去去去,这儿哪是这种软绵绵的小花朵待的地方,还不把人吓着喽!”
说着,他赶紧把青年往外推。
“快走,快走。”
九成挣扎:“哎呀您先让我们看看您干活嘛,不然我们起这么早不就白起了嘛。”
“去去去,我才不会让小姑娘看到这么血腥的东西。真是的,你这小子,也不看看这里是那种姑娘家应该来的地方吗?”
九成被对方臭了一顿。
他叹了口气,看向梦野卷:“既然没得看那我们就回……”
他的话戛然而止。
青年沉默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
——她正怔怔地看隔壁摊杀猪。
五六个成年人,四肢束缚被按在台子上的猪,接在猪头下面的红色木桶,锋光冷然的刀子,牲畜的惨叫,众人的力压,抽搐的蹄子,顺着刀流下来的鲜血,凝固在地上的暗红的血渍,饱满的木桶,停下来的挣扎。
迅速的切割,四分五裂的肉,提在手中的头颅。
移动的众人,第二只待宰的猪,无畏的挣扎。
刀子,惨叫,鲜血。
女孩呆呆地看着,泪水不停地流淌,像是永远不会干涸一样,一直一直地从眼眶里涌出。
这是她头一次直面动物被杀的全过程。
处理一只猪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半小时,在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她一直呆呆地看着第一只猪的生命逐渐消失。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用锤了一棍子,又觉得似乎有一把还残留着被宰牲畜的温度的刀正抵在脖子上。
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哭。
动不了身体,只能不停地哭。
同时旁边传来九成平淡的声音:“鬼杀队在工作的时候,比这个还要血腥。每天每天都有被鬼残忍杀害的队员——吞食、腰斩、毒杀、焚烧……啊,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死掉的队员是带不回他们的尸体的,因为有的鬼会直接在他们死亡的时候吃掉他们。有的时候也会特地趁他们还没死透,故意活吃他们。”
“而且,鬼如果砍下的不是头颅,就会再生,就会恢复行动。而人,不管被咬掉的是哪个部位,都再也长不回来了。”
“鬼杀队存在至今,是用无数队员们的血肉堆砌起来的——这就是鬼杀队。”
“而你说的选拔,是所有的战斗之中最简单的。不知道这样子,你能否理解鬼杀队所做之事究竟有多危险?”
青年把手揣到兜里。
“好啦,小姑娘的心血来潮也该到此为止了,是时候回去了。”
女孩一时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下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泛上来的恶心感反复地深呼吸。
好恶心。
血腥味和恶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好重、好恶心。
但是不可以吐,不可以吐!这是你自己想要了解的,怎么可以临阵退缩?!
不许吐,不许吐,不许吐,不许吐,不许吐!!
她抬起了头,忍着哭腔看着错愕的青年。
“我想加入鬼杀队。”
“我不想再做一个在旁边看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