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水月镜看着对面陌生的面孔,却肯定的吐出一个名字。
白色道袍的青年修士苦笑了一声,收回手中已经驱动的法宝,点点头:“是我,你是凌云珊,真没想到。”他挥挥手,让一众女弟子退后。
水月镜的面色如常,但心底里是如何便不得而知了。数百年过去了,从天南到慕兰到大晋,从炼气期四层到元婴期,她以为自己一颗道心早已坚不可摧、无可动摇,然而,某些久远的曾经,模糊不清的画面却从来没有被忘记,只是深深埋藏在心底,如今,又浮现了出来。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的。”她叹了口气,脑海中那些飞速闪过的模糊画面让她觉得无奈,不知道是应该竭力捕捉呢,还是应该努力忘记斩去:“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在这个世界中。”
“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你。从筑基期到元婴期,几百年都过去了,这可是二十多年时间的数十倍了。你也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我不应该遇到你。”
那些年,他们还是普通的凡人,忙碌在喧嚣的尘世。在同一个学校,她在读中文系研究生,他在读博士生。他们谈了三年恋爱,感情稳定平和,没有轰轰烈烈,却理智而和谐,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相互欣赏的默契,甚至,两人商定等她研究生毕业便结婚。
然而,一刹那,便是百年。一个转身,熟悉的世界已经倾覆。此时此地的她和他,早已不是彼时彼地的她和他。她不再是凌云珊,他也不再是张彬,她是掩月宗太上长老水月镜,而他亦是岳阳宫(大晋)新晋太上长老孙东冠。
她在百年残酷的修仙途中,早已发誓斩却无所谓的百转柔肠,以寂寞为诗,以孤独为酒,以杀戮为意志,只为了有机会登上仙道巅峰。
而他亦在百年坎坷的修仙途中,早已发誓斩却了不必要的腼腆良善,以权柄为剑,以实力为刀,以征服为信念,只为了有机会逆天成仙。
她斩情、斩恨、斩怨、斩忧、斩惧,只为了铸就一颗道心;
他惹情、惹恨、惹怨、惹忧、惹惧,只为了体悟万丈红尘。
如今,她已成为大修士,化神可期,飞升不远;
如今,他亦是元婴有成,延寿千年,前程远大。
任由那些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如逝水东流,那些悠扬的钟声、热火朝天的操场,和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那些车流不息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像一幅幅被浸染的水墨画,终于归于混沌一片,再不可见了。
两人静静对视了良久,谁都没有开口,他们似乎透过对方看到了那久远到近乎虚幻的时光,那作为凡人的时光。那永远不可能想到日后能像如今般叱咤风云的时光。那时,他们拎着一个电脑包,穿着休闲的秋衣,手牵手漫步在落叶满地的校园,或是抱着一捧爆米花,相互依偎着坐在电影院。可此时,他们一个峨冠博带、风流倜傥,一个宫装素颜、清冷凌厉,手中法宝相向、生死相搏。
天道昭昭,数百年之后,谁都回不去从前。没有怨,也不曾有恨,只是数百年的时间横亘,让两个曾经默契的恋人法宝相向,因为无论凡人也好,修仙者也罢,没有人能违逆时间的可怕力量,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便是如此。
“罢了,往事已矣,今天绝非叙旧的日子,你我正好趁此了断这前尘因果吧。数百年过去了,你我都非当日的平凡人,在这昆吾山中,灵宝能者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