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来不及嚎叫,就瘫软在地。估计是晕了。
我看着阿灰笑嘻嘻爬起来。他的脸上是一脸愉悦。
“阿灰,你杀了他?”我问,然后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阿灰摇头,摊开双手,“高阶祭司这么容易死,哪里会叫高阶呢?”
下一瞬间,狐狸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有细密的白光随之升起。等他完全站直了身,白光也完全覆盖了他全身。
待到白光消散,他又是一张英俊无比的小白脸,丝毫看不到血迹。
我很吃惊。
阿灰笑得很得意。
狐狸则是双眼无神,半响,才回复到惯有的狡黠,“很好。”
“国王陛下,您干得非常好。”
狐狸闷声闷气说,缓缓又行了一个礼。这一次鞠躬到底。
阿灰瞄了我一眼,等着我赞赏。
我则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如果狐狸有无限次自我治疗的机会,那么阿灰的一次又一次袭击有何意义?
“虽说是高阶祭司,受了两次致命伤,应该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再受第三次了吧?”阿灰从鼻子里发出嗤笑,“连猫都有九条命呢,高阶祭司也不过三条罢了。”
狐狸静静听完,又俯身行了一次礼,“现在我能确定您就是国王陛下了。”
一句话,洗脱刚才所有试图弑主的罪名。
阿灰想笑,却看见狐狸十分恭敬地续道,“国王陛下,白熊将军的确是心腹大患。属下建议,出动帝国最精锐的影子部队,而非炮灰军团。”
我很惊讶,这货居然是在……表忠心,然后上谏?
阿灰难得严肃起来,雪落在他睫毛上,他眼睛埋在雪影里,“够了。你说你忠心,与其说些不找边际的建议,不如砍下你的一只手?”
狐狸愣了愣,然后毫不犹豫伸出右手向左手劈下去。
阿灰说,慢。
他挑落睫毛上的雪珠,眸子弯成一个温润的微笑,“是右手。”
狐狸眉毛都未挑,直接换了左手去斩右手。
他疼得龇牙,但未喊一声。
剩下的半截手臂,跌落在雪地里。
我上前,捡起来。手上还留着温度,军服袖口磨破了一个角。
“阿灰,你太过分了。”我说。
“茉莉中尉,我只要了他一只右手。”阿灰好脾气地解释。
接下来的旅途,我、狐狸、阿灰大多时间都十分沉默。
阿灰让狐狸领路,带我们去“迷之山谷”。
狐狸捂着半条手臂,恭敬地走在前面。他甚至没有念治愈法术,只是胡乱包扎止血。
我把狐狸的断臂搁到一个水晶结界了,然后念了个空间法术,让结界消失。
阿灰讨好地问我,“茉莉中尉,你竟然会这么高阶的空间法术,啥时教我?”
我想到锅炉房的魔焰,当他吃惊于我平息魔焰的小法术时,也是这么纯真到撒娇的神态。
我让他离我远点。
他憋了憋嘴,那委屈地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我说,你别哭。我只是不知道该叫你阿灰还是国王陛下。
他闭嘴了。
一路上,我们饿了就烤野兽吃。如果没有野兽出没,我就学狼嚎。或许是因为我学的都是母狼,来的全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公狼。我们耐着饥饿与同样饥渴的野狼干架。生吞活剥的肉搏战。大家都没有精神力召唤咒语了。
狐狸尽可能照顾我和阿灰,用火系咒语烤熟小狼肉,招呼我们享用。
他大多时候用怯懦眼光看着阿灰,几次向阿灰建议战局都被阿灰粗暴打断。
阿灰则是尽可能讨好我,问我喜欢烤焦的狼肉,还是新鲜的狼心。
我几次努力想回他话,但话到嘴边就失去了声音。
有天晚上,我们在冰湖边睡觉。狐狸打着轻微的鼾声,很快就睡熟。阿灰缠着我说话,不停说些不合他年纪的话。
他说,茉莉中尉你别这样。从入炮灰兵团的第一天起,我就打定主意要娶你了。我爱你呀呀呀。
我推搡他,问他烦不烦。他不依不饶纠缠,继续说些如何仰慕如何爱慕的话。
我只好凶狠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他赶紧说,茉莉中尉,还在为了狐狸右手的事生气么?
我告诉他不是。
我生气的是,他打乱了我的人生计划。整个情节彻底脱轨了好么?如果今天阿灰与我从狐狸手上苟活下来,我们被他利用挟持,一起到迷之山谷去破坏白熊军队的力量源泉。我会很努力,很欢腾。
阿灰疑惑了,问我为啥。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眸中反映着白色积雪,“因为我行军的唯一乐趣就是看童话书与逗阿灰玩。可是你把阿灰抢走了。”
阿灰说我反应过头了。
要搁到很久之后,我才承认阿灰是对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清晰剖析自己。
那个一本正经和阿灰讨论的我,大概是受不了整个炮灰兵团被狐狸设计谋全灭成傀儡,更受不了唯一的战友阿灰身份转换。习惯了与整个炮灰连一起努力,习惯了被狐狸上司倾轧,一下子角色转换于是自艾自怜。
是的,当时的我一定觉得,我只剩自己可以信任了。
但阿灰马上打破了这种僵局,他揉着我,脑袋蹭在我肩膀上说,“白熊军队很强,神谕都暗示他是乱世主人,所以你要帮我啊茉莉,我只是个末世君主,还不如盛世的一条狗呢。”
我揉揉他脑袋,说这个比喻真是形象。
气氛缓和下来,阿灰立即接口,说,茉莉中尉接续叫我阿灰吧,这是你给的昵称,我怎么会嫌弃呢。
我们笑闹声音大了些,狐狸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