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早已不再愤怒,可却仍旧迷惘,他还想再问,却听菩提祖师说道,“下山去吧,你我师徒情分缘尽于此。”
他忙叫道,“师父,师父。”
久久无人回应,再抬头看去,哪有什么蒲团,哪有什么老者,只有一棵参天古树,这一切都如梦似幻,试着再唤几声,只换来幽谷的回声阵阵。
徘徊良久,呆立良久,悟道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山下走去。
日薄西山时悟道终于在山脚下寻到处农舍,一位老叟正在庭院中清扫薄雪,破烂的羊皮袄黝黑发亮,满脸褶皱沟壑纵横。
悟道站在木篱笆外拱手见礼道,“老先生您好,我路过此间想讨口水喝。”
老叟闻言打开木门,笑吟吟的说道,“唉唉唉,进来吧,少年郎是不是还没吃饭呀,我锅里贴的饼子,想来也该好了,正好我也没吃,一起一起。”
悟道有点不好意思,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发出了抗议声。
老叟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些,拉着他进了小屋。
茅屋虽破,却也能避风雪,乌黑的灶台下的干柴仍在燃着,柴堆旁绿油油的葫芦藤竟长的颇旺,甚至还结了几颗小葫芦。
没一会儿老叟就端上了盘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饼子和土豆白菜汤,与老叟面对面坐在土炕上,悟道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块之后便放下了筷子,倒也不是饱了,只是怕吃得多了老人家过冬的粮食也不富裕,他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老叟拿着饼子的手僵在嘴边,似是努力回忆着什么,好半天才兴奋的说道,“想起来了,这是凌云峰,再往东就是凌云渡。”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叟一个人住在这前不着村的地方总让悟道感觉十分诡异,于是他又问道,“您怎么一个人住在山里呀?”
“一个人......”老汉一脸迷茫的喃喃自语,“啊,对了,我家老婆子还让我晒被子来的,哦,对对对,还有个闺女,但我想不起来她去哪了,好像,好像走了好久了吧,应该是出嫁了,嗯,出嫁了,那天她还哭了,流下一滴眼泪。”
悟道怔怔的看着老叟,似乎在他浑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样子,他们都忘了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接着老叟似乎又忘了母女二人,不断招呼着悟道多吃些。
饭后悟道收拾碗筷时霍然看到西墙下的供桌上摆着的两个牌位,先室胡七七之位,故女苏宝儿之位。
这难道就是老人的妻女,她们明明已经故去,可这老人还...
自从醒来,他就觉得身边的人和事都透着一丝诡异和蹊跷,莫名其妙的师父,荒山野岭的老人,无不透着一丝荒诞和不合理。
还有那两个名字,他总感觉莫名的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厨房中那老叟正用葫芦瓢给木盆中的葫芦藤浇着水,嘴里还叨念着,“糊涂人种葫芦,糊涂种,糊涂长,糊涂收葫芦。”
然后又回头对悟道说道,“年轻人呀,我老了,糊涂一些不要紧,你不能糊涂呀,你还年轻,要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和身边的人呀。”
悟道如梦初醒,原来这老者是在点化于他,忙躬身见礼道,“如果我忘了一些事,如何才能再想起来,还请先生明示。”
老叟又从缸里舀了一瓢水浇了下去,“我听说过了凌云江一直往东走,在东胜神州的燃灯寺有位燃灯古佛,乃是佛家的过去佛,能通晓过去的一切,可我老了,走不动了,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可随后老叟仿佛又忘了刚刚说的话,无论悟道再问什么都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夜里,悟道盘膝坐在炕上修行,识海深处被涓涓细流滋润的那方池塘早已蓄满,只是冥冥中总感觉好像是又缺了点什么。
第二天悟道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昨天的小院,茅草屋,老叟,葫芦藤,统统不见了,只留下一副行囊和几两碎银。
他会心一笑,抬头向天喊道,“承蒙点化,我不会忘记过去的。”
背上行囊,悟道踏上了寻找记忆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