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早就换好的戏服, 一身洗到发白的破旧亚麻黄色道袍穿在身上，本来是破破烂烂的衣服，硬生生被男人穿出了道骨仙风的感觉。
男人头上戴着半束起来的银色假发, 银发的上半部分随便挽了个发髻，只是用木簪扎起来，没有金银点缀, 却独有几分魏晋风流之姿态。
眼眸深邃, 五官英挺俊美，就连下颚骨的线条都好看到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本来就高, 现在站在保姆车上, 其他人站在保姆车外面, 不得不使劲仰起头才能和男人对视。
百里辛仰头望着男人, 神情有些呆愣。
实在是……太突然了。
等下, 嗯？他好像还在女装中？
男人似乎没有睡醒，一双颜色极淡的浅茶色眼眸缓缓落在了百里辛身上后轻轻“哦”了一声，就又转开了视线：“导演, 什么时候开拍？”
张导：“半个小时后开拍, 你先休息一会儿, 好了我叫你。”
沈莫目光再次落到了百里辛身上，这次目光里带上了审视, “我给他对戏？对哪场戏？”
“就是你和女主抢亲的那场戏, 回头还要补录正脸, 因为这场戏远景比较多，不露脸的戏让这个表演系的小姑娘试试，权当锻炼锻炼了。”
“把她领来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接受？这个新人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 如果好好培养引导的话, 应该可以在演艺圈大放异彩。我也是惜才。”
最主要的还是考虑到那烧钱的人力物力。
沈莫的眼神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百里辛仰头望着沈莫, 沈莫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可百里辛又觉得他变了。嘴角好像微不可查地勾了起来，眼睛里带上了淡淡的促狭笑意，“小姑娘？你好啊。”
百里辛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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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清心寡欲“老道士，“涉世未深”小姑娘。啧啧啧。】
【前边的，我建议你每个字都加双引号。包括标点符号在内，没有一个我能信。】
【这个老道士是不是太帅了一点？难怪妖精都坠入爱河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老道士先坠入爱河，还是小妖精坠入爱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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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表演系的学生？”沈莫继续问道，他的声音很低，比平时百里辛日常见到的帝迦声音还要低，再加上他朦朦胧胧没有睡醒的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性感的荷尔蒙味道。
低音炮落在百里辛的耳朵里，百里辛下意识点了点头：“嗯。”
“那你先去换衣服吧，我一会儿跟你对对戏。前辈有帮扶后辈的义务，既然导演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愿意让一颗珍珠蒙尘于滩涂之中。”
导演大喜过望：“我就知道，像沈莫你这样的三栖影帝，内心壮的一定是演艺界的未来。小辛，还不赶谢谢沈大影帝？能他亲自给你讲戏是你的荣幸。”
百里辛：“。”
导演留下来和沈莫沟通剧本，找了个助理领着百里辛往化妆间走去。
因为这里拍的是外景，所以化妆间的条件简陋了些，没有专门的化妆室，有的只是改装成化妆室的房车。
百里辛发现，外景场地上坐着很多原地休息的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些后勤人员疲倦地彼此依偎着，脸上大多带着倦态和黑眼圈。
助理注意到百里辛的目光，解释道：“他们平时其实不是这样子的，主要是今天已经拍了一天的戏，从早晨五点一直到现在，大家都没有休息，所以才这么累。”
百里辛看向虽然年轻但已经很老诚干练的助理：“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这样吗？”
“其实也是看剧组、看情况，”助理缓缓道，“因为这个场地我们只租了三天，三天要把这场抢亲的戏拍完工作量大了些，所以大家只能拼命挤压时间，尽量在三天内完成拍摄内容。”
“剧组请了一个影帝一个影后，这应该是大制作了，怎么才只租了三天？我虽然没有拍过戏，但我也知道十年磨一剑这个说法，张导怎么会这么草率？”
助理：“其实也不怪张导，就算是大制作，投资方能够给的钱也就那么多。片酬占了大头，此消彼长，其他的方面自然而然就会被压缩。而且媚影后出了名的难请，制片人点名要她参演，为了请她，剧组将大部分钱全都给她当成了片酬。”
他忽然顿住，表情尴尬地看向百里辛：“呃，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百里辛：“……”
助理挠挠头：“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能传出去啊。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如果这事儿传出去，肯定是你说的，我已经锁定你了。”
百里辛：“那你说都说了，要不一块都说完吧，我也挺好奇的。”
助理几乎是没有纠结：“那好吧，我接着往下说！”
百里辛：“。”
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娴熟得让我怀疑我就是个背锅侠。
助理：“是媚影后只有三天的时间，所以导演才只租了三天。”
助理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眼睛里面全是崇拜和爱慕，“媚影后真的很难请，她已经一年多没有拍戏了。”
百里辛：“主要是给的实在太多了。”
助理瞪了百里辛一眼，眼睛里全是不赞同：“比这么说媚影后，虽然她拿了大头，但那些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她也从来不会为了钱而演戏，她是因为喜欢这个剧本才参演的。”
“她才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女人。”
百里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都对。”
两人走着走着，身边忽然传来几声惊呼。
躁动的声音吸引了百里辛的注意，他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一名幕后工作人员晕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其他人慌忙来到跟前，有的在拨打120，有的在给晕倒的工作人员做紧急处理。
助理淡淡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后道：“别看了，继续走，我们管不了这么多。这已经是今天晕倒的第三个了。”
百里辛目光审视地落到人群中间的晕倒男人身上，他脸色惨白一片，嘴唇都透着白，眼底下面一片乌青。
“劳累过度吗？”他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助理摇头，“昨天还好好的，可能是这几天高强度工作，再加上天气有点热，所以才这样了。这里离医院很近，救护车很快就会过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也不是我们不管，他们这些是属于编外人员，是我们剧组临时雇佣的。我们越管越添乱，他们的领队自己会处理好。”
百里辛歪头看向助理，“那如果晕倒的是他们的领队……”
助理：“怎么可能这么巧……”
“领队！领队！你醒醒啊！”
一道男声响起，立刻打断了助理没有说完的话。
助理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百里辛：“还是过去看看吧，别真出了什么事情。”
说着，也不等助理阻止他，百里辛已经来到了拥挤的人群中。
他抬起袖子，在袖子的遮挡下悄无声息地摸了摸晕倒男人的脉搏。
脉搏很细微，但还跳动着。
可这不是吸引百里辛注意的地方，百里辛发现这个人的皮肤非常的冰冷，好像裹着一层寒霜一般。
死人的温度也不过如此了。
百里辛视线很快移动到这人的脸上，隔着很远看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苍白脸颊，可现在走近再看，才注意到从男人的嘴里吐出一缕缕的白色烟雾。
他将手放在男人的嘴上面，白色烟雾吹到他的手上，百里辛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冰寒刺骨的阴冷。
迅速将手抽回来，他低头观察自己的手，手背已经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冰。
这个人并不是简单的劳累过度晕倒，他的身体现在的状况很怪异，仿佛从内脏开始变成了冰。
冰冷的气体从体内吐出来，遇到外面的热空气就凝结成了白霜。
如果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身体早就冻死了，可男人竟然还活着。
而且他怎么会体内生出寒气呢？
就在百里辛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救护车的喇叭声划破了长空，也打破了他的思索。
看到急救人员从救护车上跑下来，百里辛没有再继续逗留，而是抓紧时间和助理赶去了试衣间。
走出一段距离，他回头看了一眼。
两名白大褂已经抬着担架将人塞进了救护车里。
在救护车的车头位置，一个黑影突兀地伫立在那里。
黑色的雨伞，黑色的衣服。
一如当初他在小巷子看到的形象一般。
百里辛瞬间停住脚步，转身就要朝着那里走去。
救护车缓缓启动，很快就挡住了撑着伞的黑衣人。
等到救护车再次离开，黑衣人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助理喊住百里辛：“你干嘛去！时间来不及了，别再管他了，他不会有事的。”
百里辛沉默地转过头，边走边问助理：“这是哪家医院？”
助理：“寿城私立医院，就建在电影城附近，我都说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人不会有事的，你还不信。非要过去，耽误时间。”
寿城私立医院，这个不就是扮演护士的双马尾所在的医院吗？
“你刚才说这是今天晕倒的第三个了，那前两个呢？和他的症状也是一样的？”
助理：“对，都是忽然晕倒，脸色苍白。”
“你还是学生，所以可能对这种情况比较敏感，像我们这种打工人，只要钱给够，干什么都行。别说晕倒了，”助理忽然将脸凑近，吓唬道，“有人还猝死呢。”
助理说完哈哈笑了笑，“吓唬你的吓唬你的，也没有那么可怕啦。其实大部分人都还挺幸福的，快走吧妹子，导演该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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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坏助理，干嘛吓唬我们的辛神宝宝，他还只是个孩子。】
百里辛换完衣服回到保姆车前的时候，沈莫已经从保姆车上下来，正站在保姆车旁边低头和导演说着什么。
察觉到有人靠近，沈莫闲散抬头看过来，平静淡漠的眼底在黑暗中闪烁了一瞬，光点又很快消失。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彬彬姿态。
他没说什么，导演的眼睛却是直了：“合适，太合适了，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百里辛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大红嫁衣，他皮肤本来就白皙，烈焰的红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本来就昳丽的五官透着妖冶攻击的美。
不是淡淡的红色山茶花，而是一朵奔放狂热的火花。
“小辛，我跟你讲，好好遵纪守法。毕业了之后就来找我，我要给你亲自写个剧本。”
一直跟在旁边的助理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掉下来，“张导，你……”
“你这么看好我这个小师妹吗，张导？你甚至没看过他演戏，”助理不敢说的话，沈莫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知道荧幕脸吗？”导演激动地指了指百里辛，“沈莫，你是荧幕脸，他也是。”
“有些演员虽然演技好，但就是没有共情能力，放在荧幕上不仅不会给他们加分，反而会暴露很多短板，没有票房号召力。”
“可有一种演员，天生就是荧幕脸。”导演解释着两只手比出了一个相框，“不管特写拉到多近，都不怕是暴露短板。演技不好可以教，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抠。一个好演员悟性很重要，但是有一个好老师也很重要。”
张导看向百里辛：“你现在还在读大三，应该还没有签约影视公司吧？”
“毕业之后哪儿都别去，大四想要工作的时候就来找我。”
“小刘，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她。”
助理人都傻了，但还是乖乖地回答道：“好的，张导。”
张导：“抓紧时间，我们准备开拍，沈莫，我去安排一下现场，你先给小辛讲讲戏。”
他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助理走了，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百里辛和沈莫两人。
沈莫再一次用那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着百里辛，就在百里辛快要被看得发毛时，沈莫才低声道：“我们今天拍的是一场捉妖的戏。”
“我大体讲一下剧情。”
“我是快要得道成仙的修道者，日常就是惩恶扬善、捉鬼捉妖。”
“你呢，是一只千年猫妖，喜欢喵喵叫的那种。”
他忽然顿住，低头看着百里辛：“要不你叫一声听听？”
百里辛：“？！”
你说啥？！
沈莫：“怎么？不想叫？这样可以让你迅速找到角色的感觉，毕竟你是一只千年猫妖。”
“表演就是这样，当你扮演某个角色的时候，你就真正成为了他。”
百里辛硬着头皮看着沈莫，沈莫眼眸浅淡，眸光底下却闪过了一道微光。
他在兴奋。
沈莫：“快点，我还要继续往下讲戏。”
在沈莫的再三催促下，百里辛涨红着脸，羞耻地张开嘴巴：“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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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啊啊啊，杀了我吧！我不仅看到了辛神的女装，还听到了辛神叫“喵呜”。辛神，你今天是打算萌死我吗？！】
【无意卖萌，最为致命。】
【感谢大佬，感谢大佬菩萨，感谢辛神菩萨。听我说，谢谢你，温暖了四季。】
【？？？为什么你的文字自带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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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沈莫将手掌抵着嘴巴轻咳一声，“我继续往下讲。”
好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虽然是猫妖，但是是只乖巧的好猫妖，不仅不会吃人，还会日常贴贴人类和帮助人类。”
沈莫淡定地伸出了手臂，认真道：“贴贴试试，找找感觉？”
百里辛：“？”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现在正在遭受职场性/骚扰！
沈莫淡淡将手放在了百里辛的下巴下面，百里辛出于本能，下意识将头放在了沈莫的手上。
duang~
百里辛：“。”
这该死的本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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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