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奇道:“哦?先生想要什么,梅娘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千寻轻笑一声,道:“未料梅娘如此盛情,倒也不是什么赴汤蹈火的事情。我确实爱琴,却更喜欢听人弹与我听。我知邈邈是梅娘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伶人,这些时日来一直寻思如何向梅娘开口讨要。如今厚着脸皮说出来,还望你莫要生气呀。”
梅娘听了,面色有些发沉,不过片刻就换上了为难的样子。千寻不语,只等她答话。果然,半晌后,梅娘开口说道:“想来公子不知,邈邈前些日子冲撞了客人,现下正在思过。”
“哦?”
“说来实在是有些丢人。”梅娘摇摇头,脸上满是痛心的神色。“邈邈见梁州来的客人对她颇为关照,便偷偷跟上了他们回去的船。那客人对她若是真心的,那也就罢了,可……”说着,梅娘眼中有些含泪。“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忍心看她糊里糊涂地跟了别人。”
千寻只听着,也不接话。梅娘抬眼觑她神色,却未见有何不悦,心下纳闷。世间哪有男子不介意这种事情的?于是便道:“邈邈有愧先生厚爱,让先生失望了。”
千寻听了,扯了扯嘴角。“梅娘说哪里话呢。现下她还在这里吧?”
“是。到底还是让人将她带回来了,只是办事的人粗手粗脚的,推推搡搡地伤到了她。唉,早知道我该亲自去的。下人们办事不懂轻重,竟伤到了脸上,这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办呀。”梅娘将头别开,从袖子里掏出块绣帕抹了抹眼角,等着千寻松口。
却听千寻一哂,道:“无妨无妨,能弹琴就好。原本长得也就一般,现下也不会难看到哪去。既然梅娘留着她,也再难出面见客人,不如就送给我吧。”
千寻说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里因困倦有些湿润,伸展完了才好整以暇地看着梅娘,神色淡淡,不见恼怒也不见嫌弃。梅娘暗忖片刻,道:“既如此,多谢先生收留邈邈,这也是她的造化。只是她现下还不太方便下床走动,这……?”
“唔,伤得很严重吗?要不我去看看?”千寻作势要起身。
“不敢劳动先生。梅娘即刻让人安排,让她随先生上船。”梅娘说着,已起身挥手叫来了婢女,又让从人上前将礼物悉数拿来给千寻过目。
千寻一一赏玩了,却只点着最后那人手上举着的一叠银票道:“还是这个实在,我便笑纳了。梅娘心意实在令我感动,只是其余的都太贵重,也不方便带在身上,我便不拿了。”她眨眼看着梅娘,笑道:“若不是师命难违,我还真想留在燕子坞呢。记得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千寻出了偏厅,向院子里喊了声“阿凌”,便一路向外行去。阿凌从草丛里支起腰来,手里还捏着几根草叶,急急跟去,边走边道:“阿寻,我试了几次都不行,到底是哪里不对?”
两人拐过了长廊,出了梅娘的院子。等在门口的妙衣立刻上前,要带两人去码头,却被千寻支了回去。“多谢你这些天来照顾,现下还需等个人来了才能上船,我们自行逛逛,一会儿再去码头。”
妙衣离开后,千寻便带着阿凌在林子里踱步,少顷便到了一处假山,前后通着流水,水中的小红鱼缓缓游动。千寻沿着曲桥走到山腹中,见到了一处石阶,一路登了上去,兜兜转转就到了山上的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后,千寻挥手让阿凌靠近,道:“你再试一边我看看。”
阿凌闻言,拈起了两根草叶,夹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慢慢催动内息,汇聚到两指之间。草叶忽被灌注了真气,直立起来,随着气息加强,抖动起来。阿凌暗暗催动,叶片越抖越快,忽听“哧”的一声,两片草叶从指间四散开来,竟是被内息生生扯碎了。
阿凌苦着脸,抬头看着千寻。
“笨!忽然注入这么多真气,草叶怎么承受得住。”说着,千寻从他手里拿来两根新的草叶,拈在了两指间。随着真气流动,草叶直立起来,开始抖动。她也催动着气息,叶片越抖越快,逐渐变成了振动,速度之快,连眼睛都看不见。叶片振动间发出的嗡嗡声也发生了变化,只听声音越来越细,音调越来越高。千寻轻笑一声,左手托了下巴,指尖的音响变了又变,未几,竟变出了一段旋律来,每一个音都与筝弦弹出的不差分毫。
“这……”阿凌瞪大了眼睛看着千寻指尖的草叶,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抓着的那把。半天才吞下了一口唾沫,道:“看来我还需练上一段时间。”
千寻止了手上的真气,叶片缓缓停下,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阿凌连忙拿来细看,上面竟一丝伤痕也无,不由赞道:“这真是一门绝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