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鸳衾本无主,
指尖血洒真凤来。”
明珠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脆生生的一句。
“姑娘,奴婢来给您送参茶了。”
还没得她允许,紧接着便是掀开帘子的声音。她屋里的大丫鬟红袖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参茶,身穿一件桃粉色绸缎的新衣,笑着进来。
“刚煮好,姑娘小心烫。”
红袖是明珠刚回明家时明岱从院里拨给她的丫鬟,明府的家生子,因而吃穿用度都较旁的丫鬟们好些,说话里都带着股不一样的伶俐劲儿。
她自恃在老爷夫人面前得脸,对明珠的态度也不是十分恭敬。
明珠掩住眼底的一丝厌烦,慌乱间将瓷瓶收进袖子里,字条却是落在了桌上。
红袖放下茶盏,伸手去捡那字条。
“孔雀鸳衾本无主,指尖血洒真凤来……姑娘在写诗吗?”
明珠心底猛地一颤,故作镇定地答,“闲来写写罢了。”
红袖没察觉出她的不对,继续道:“这诗读起来却有几分怪异。孔雀是祥兽,鸳衾又只有在庆典时才能穿上,这样名贵的衣物无主也就罢了,怎的还要将指尖血洒在顶上呢?岂不是要弄脏了衣裳。”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明珠,红袖后续的喋喋不休她也没听进去。
孔雀鸳衾是庆典才能够穿的衣裳,岂不正对应上三日后宫中裁衣司要送来的衣物?
那瓷瓶她刚才看了,也是空空如也,想来是要刺破自己的指尖,将指尖血装入瓷瓶,再滴到衣裳上去。
明珠茅塞顿开,没有注意到红袖的声音何时停住了。
再抬起头时,门帘串珠叮当作响,茶盏里的参汤还冒着热气,屋内却不见了红袖的踪影。
那张字条掉在地上,先前两句诗的下方赫然又多了一行小字,正随着温度的冷却逐渐淡去。
“欲除假凰,先杀明璎。”
回过神来,明珠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不敢去想红袖看见了什么、猜到了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
红袖绝对不能留了。
明珠眼底的狠色一闪而过,她将那张字条揉烂了,扔进油灯里烧干净,定了定神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
长安街上,集市里人流如织。
梅姑穿着不起眼的麻布短衫,身上披着蓑衣,头顶戴着帷帽,宛如刚刚下江打渔归来的渔民,谁也不能轻易把她和长公主身边最威风的女官联系在一起。
梅姑压低了帽檐,走在人群当中。
忽地,前头骚动起来。不远处传来男人的高声叫骂,“臭XX,老子花高价买了你,竟然还是个破鞋!”
紧接着就是女人嚎啕的哭声传来,人们半是好奇半是八卦地围拢上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劳工模样的男人义愤填膺道:“老少爷们儿们,大家来给我评评理——昨日我花五两银子买了个媳妇,说是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犯了错才被打发出来的。谁知道居然是个身子不干不净的!简直欺人太甚!”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议论道:
“五两银子,的确不少。”
“瞧这姑娘的模样不错,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那男人身边的女人蓬头垢面,依稀能看出身上是件桃粉色的衣裳,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都布满了伤痕。她脚踝处还拴着一根铁链,散乱的发丝遮住容貌,只露出半边红肿的脸颊。
她尚有羞耻之心,在人群的注视中拼命遮住自己的脸和身体,喉咙里不停呜咽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应该是被人喂了哑药。
梅姑立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会,便确定下来。
身上的料子是浮光锦,尾指还留着长长一段指甲,这应该的确是个大户人家府上的丫鬟,地位还不低,至少是屋里伺候起居的。
男人扯着脖子骂得起劲,梅姑走上前将其打断。
“敢问,这是哪家府上买回来的丫鬟?”
男人一愣,愈发感觉自己受骗,更加没好气道:“那人自称是府上管事的,多了也没说。我这冤大头让贱丨货给蒙住了,二话没说就掏了钱!”
梅姑笑了笑,“不如这样,我出五两银子,你将这女人转让给我,如何?”
男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梅姑说着,从腰间摸出五两银子递给他。
男人见了银子眉开眼笑,大方地一挥手,将拴着女人的铁链递了过去。
眼见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百姓们又无聊地散去。梅姑扶起女人,走到僻静之处,吹了声口哨,立刻有马车驶来。
她将女人带上马车,这才掀起帷帽来。与此同时,马车上另一个人也回过了头,朝惊恐不已的女人露出一个淡笑。
“红袖,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