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说话轻得能听到落叶的碎裂声,唯恐惊扰另一只闪躲奔逃的蝴蝶。
他跨过突起的树根,往树干后伸头一探。
莳萝闭起眼睛,僵直的身子恨不得和大树融为一体。
莳萝,妳没问题的,只是演戏而已!是的,妳现在就是在玩一场游戏,一场狼人杀,藏好手中的女巫牌,妳得演好自己伪装的角色。
现在,天亮了,村民们睁开眼睛吧。
“果然是妳。”年轻的骑士露出放松的微笑,似乎是对少女没有再次转身逃跑而松了一口气。
之前一切发生得太快,此时他才能好好打量起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
东岸特有的宽袖玉衫直至膝下,彷佛给她披了一夜的小雪,内衬下的裙花幽蓝静放,自腰间细密百折,动如水纹。东岸人极为喜爱这种“白地蓝花,”掩去他们天生的娇小怯弱,衬出骨架特有的纤细柔美,也是对映他们带来的珍贵花瓷。
“这一定是妳的了。”
骑士无比肯定,上前就想亲手将雕花的木箱子递给姑娘,眼角却敏锐瞥到一抹气势汹汹的白色虚影,他下意识后退几步,躲过一只鼓着翅膀的大白鹅。
少女匆促地接过木箱,很快带着芜菁退到安全距离。
原来是一只有主鹅,骑士再怎么饥肠辘辘,也不好唐突,这下更不敢贸然凑近。
他小心翼翼探问:“妳听得懂通用语吗?妳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
妳做得到,妳做得到。
莳萝背上药箱,在心底顺了一遍遍台词,带入角色,用含糊不清的腔调念:
“专治跌打损伤、骨断筋折、血流不止!尊贵的爵士大人,买药吗?”
谎言是咸湿的海风,总是令莳萝的鼻子过敏。
这是她对奥雅的防备、也是她在狼人杀无往不利的原因,如果再让她抽到可以直接斩杀的银骑士,那就更可怕了。往往不到三局下来,银剑下斩落女巫牌无数。
维拉妮卡时常嘲笑她就和教会的走狗一样,有一只灵敏的狗鼻子。其实不对,莳萝自己就隐藏太多了秘密,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所以才对他人的真假格外敏感。
现在角色互换,游戏变成真实的猎杀……莳萝垂着脑袋,摸着木箱子精致的花纹,彷佛这样做就能安抚皮肤那片烫人的刺青;此时火热得就像一个吻。
诸神还是给了莳萝喘息的空间,眼前这位银骑士举止有礼,说话更是吐字清晰,无比缓慢,努力想和来自异国的姑娘沟通,深怕一不小心吓到人家。
骑士名叫穆夏.霍尔卓格,才刚满十七就在圣堂受封为银骑士,可说是年轻有为,不过在一身坚毅炫目的银甲下,还只是个怀抱热情和理想的男孩,不然也不会轻易被可爱的姑娘迷晕了眼,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他说自己扭伤了手,还贴心地加上一些比手画脚的示意。
莳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那身上好的银甲晃得她眼睛一亮,忍不住用手指比了个价……毕竟做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岸人,如果不锱铢必较,容易叫人怀疑阿。
少年骑士果然毫不起疑,他径直卸下臂甲,拉起衣袖,露出的肌肤精致白皙,但同时曲线优美,富有力量,的确是用心培养的贵族子弟。
莳萝下意识看了他腰上的剑,也许不用剑,单用手臂就能绞死她这个半吊子的女巫了吧。
“大概是被从天而降的重物压伤的。”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倾前查看的少女,不确定她听不听得懂。
莳萝本来还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其实有些期待对方受伤到抬不起剑,所以听到骑士的话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品出对方话中有话。
她立刻借题发挥,口齿不清,佯怒道:“大人,你……你太无礼了!”
少女迅速利落地背起她的小药柜、怀里揣着她的鹅,转头就要撒ㄚ子溜了,另一只银焊的大手却抢先拦住去路。
“我是指箱子,小姐。”金发碧眼的英俊骑士促狭一笑。
逃跑不成的莳萝脸上一热。箱子的主人是她,骑士清澈的碧眸毫无阴影,看不出丝毫指控的意味,但莳萝知道自己怕是别想走了,毕竟这一走就是肇事逃逸。
大白鹅芜菁不安地在怀中挣扎,莳萝不敢放开牠,免得对方一脚就踩在骑士纯良无害的脸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