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景元侧耳听了听那声音逐渐密了起来,全叔往门外打量了一番说道:“果真是下雪了。”
景元闻言便兴高采烈地走出门外看着满天白雪从幽蓝的天空中落下,全叔嚷嚷着让她快进来,小心冻坏了身子。
关雁与全叔不同,拿了架子上的伞撑开走到外面去把那伞递给了景元,又对全叔说道:“夫人未曾见过雪,你且让她好好看看,况且这日头已将落西山,咱们夫人还得去赴侯爷的约。”
全叔拍着脑子应是,还瞧着外面的天悄悄抹了几分暗色便又改了口催促着景元赶紧赴约去。
她撑着伞在雪里走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说:“那我去了,你们帮我把这店守着。”
“去吧。”二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也冲她挥了挥手。
她行走在大雪天里,地上铺了一面薄薄的雪色,她踩上去,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可如果人有预知的功能,或许她就不会来赴这场约。
眼见着遥遥的城门在风雪中有了隐约的轮廓,身后却突然有人用布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拼命地挣扎那人手下的劲儿却更大了些,缺氧的窒息感疯狂蔓延,她的双眸看向风雪中屹立的城楼缓缓盍上。
……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烈的鞭炮声震醒的,她双手双脚被麻绳绑住扔在车上,嘴也被塞了东西抵住舌头,半分不能言语,她挣扎着靠近马车的窗边,回头看着逐渐远离的城门和炸开的绚烂烟花,一滴泪随雪落下,结成冰点掩没在越积越厚的雪地上。
她靠近窗边的动静引起了车外人的注意,那人挑了车帘走进来,吓得景元蜷着身子退到车脚里去。
借着雪色的光,她看着那人的面庞只觉得格外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人撩了下袍坐到她的对面说道:“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左公侯的软肋竟然是你。”
——是他。
这句话让景元犹如“醍醐灌顶”,想起了那日在小满的客栈里遭遇行刺的事情,那时这个凶手逃脱,竟在现在又寻了她来。
“一个冲喜的人也让他视为珍宝?”他轻蔑地说着,掏出腰间的匕首轻轻擦拭,突然贴近景元的脖颈比划着,“就是不知道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他是否也舍得?”
刀刃的反光刺进了她的眼睛,微微一侧头,那人却将刀刃更逼近了几分。
景元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却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将堵住她嘴的布扯掉,看着她狼狈地咳了几声。
景元把目光看向他握住的刀柄,看着那熟悉的五瓣莲说道:“你这匕首若不收起来,若我一下撞了上去,你哪还有威胁的筹码?”
那人握住匕首的手颤了一下,却不收回,冷笑着说道:“夫人好胆识,知识如今你在我手里,我自然是想杀就杀,想留就留;至于左公侯那边,只要见不到你的人,见不到你的尸,那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元咽了一下口水,被缚住的手渐渐捏紧,看着那刀刃便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那人见此,抬起手臂就着她撞过来的下巴一下子推回车壁上。
“你看,你不敢让我死。”景元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笑,有一股甜腥的味道顺着唇角流入口中。
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倒是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恐惧,她敢奋力撞上他的匕首不过是一场豪赌。
贼人如此振振有词的威胁真当左修垣是傻子吗?她若死在他们手中,他们手里唯一的胜算也将失去,费劲周章地把她绑走岂不是白费心力。
那人收起匕首站起身,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被占满,她看着那人满眼的恨与厌恶说道:“这种颠沛流离,厮杀血腥的日子是你所求?还是你的家国所求?”
“——是世道所求。”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世道所求是以和为贵,天下大同。为何东越与西秦不能和平相处,世代交好。”
“等我王朝挥师而下,占领东越领土,便能修得和平。”
真是如此,为何两国交战多年却没有胜负之分,西秦在东越放了细作,东越又何尝没在西秦做些手脚,为何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两国休战,公开公平的竞争!
那人见景元没再说话便接到:“夫人放心,若你能助我拿得锦州城的军机图,粮关要塞,我朝定不薄待。”
景元垂下眼睫没有说话,按照这贼人的逻辑,若是她反将他们一军,自己也不会被东越所薄待。只是如今在别人的手里,纵使再有壮志也无计可施,只希望左修垣不被他们所要挟,真拿了那军机图换她。
还是要想办法脱身才对。
那人把她的嘴堵上,又拉开车帘走了出去,她努力靠到车窗边,把耳靠近窗处,借着力将耳上挂着的珍珠耳环抛到窗外留下记号。
若是侯府的人找到这个印记,左修垣定然知道分派一部人在背后寻她,他则在明面上与那些贼人周旋。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另一只耳环也落下。
也不知道这车走了多久,窗外的幽暗也渐渐被光亮所替代,马车停在了一个荒郊里。
有两个人把景元从车上架了下去,带进了一个废弃的茅屋里。
那领头的人说道:“先在此处休息片刻。”
余下的三人应着是,便生了火种,倚着枯草堆坐着,还拿了些食物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