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出于猎奇的心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健身馆的生意并不是昙花一现趋于冷落,反而越来越热闹了起来,她一个人守着这店竟然有了一些吃力的感觉,故而觉得是要招个店小二来帮她打理这馆里的事情,自己也好腾出手来做一些更新奇的玩意。
招聘的公告拟好刚贴了出去便有好些人前来应聘,或有落榜的秀才,或有做些银钱生意的商贩,还有……一些因为洪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她给来应聘的每一个人发了一张纸,让他们将自己说的话记录下来写在本子上,着一场是简单的文试,不过是希望招来的人能识得几个字;听写完成后又出了几个简单的计算题让那些人运算。
第一场的时候那些秀才下笔如神,第二场的时候那些做过生意的人算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只有那些靠务农为生的难民们,握着笔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沮丧的目光看向门外等着的妻儿。
她把那些纸收了起来,粗粗瞄了一眼只见其中一份字迹隽秀,她仔细瞧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人——正是那日询问承熙姓名的人。
那青年腼腆一笑,拱了手便离去。
那写不出东西却按着纸不愿交给她的壮汉也抬起头来,求助的目光看向景元。
她愣了一下,心悸了一番,怜悯之心涌上心头。
迟疑了一会问道:“我这器械重约两担,我一女子平日里搬弄这些总是有些吃力,不知你的力气可能扛起这些重物。”
那人忙不连迭地点头,激动得哆哆嗦嗦地说着:“我可以,可以。”
景元微微一笑,把目光看向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那满脸乌黑的妻儿也冲着她感谢的笑着,她把目光放远一些,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转身走过,身姿挺拔,在肃杀的秋风中又显得有些单薄。
“他身子尚未好全,出来做什么?”
她心里泛着嘀咕,脑子警告着她不要想,可心与目光都随着那人跟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拍了拍自己的懒蛋暗骂着自己没出息。
那留下的壮汉见状关切地问道:“掌柜,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口是心非的回答着,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汉笑了笑拱手鞠躬言道:“我姓全,名为敦,掌柜的喊我小全便是。”
明明不懂这些繁文缛节,却偏要学着那些秀才做出这些动作来,景元看着面前动作有些滑稽的人撑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我瞧着你年岁长我许多,还是唤你全叔才好。”
他挠着头笑着。
景元又许了他半天假让他去安顿妻儿,自己则坐在柜台后面翻看着那些人的“作品”。
有些秀才满腹经纶却性情清高,笔记都透露着傲慢无礼,到了计算这一门又显着有些拙肩见肘,满篇大论都透露着对铜臭味的轻蔑。
那些曾经经商的人账倒是算得好,就是文字间满是算计,被利益驱逐着,这些人的作品翻下来倒是只有那青年的观点与她一致。
越近中午,健身房的人皆回了家去,热闹的馆也安静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柜台前却突兀地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姑娘这里还招人吗?”
这口音倒是没有听过。
“招啊,”她头也不抬的从一旁抽出一张纸放到柜台上说道,“一考文字,二考计算。”
“嗯。”慵懒地一应。
她拿了旁边的诗集随手一翻念到:
“烽火惊戎塞,豺狼犯帝畿。川原无稼樯,日月翳光辉……京华长路绝,江海故人稀……”
“这诗不好,以后别念了。”那人说着话,把手里的纸双手交过去,景元从诗集后面抬起头来,扫过那纸上她未曾念过的尾句,把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面庞上。
她看着他,一瞬间怔神后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又拿起那厚厚的书籍挡住自己的脸,责怪似地说道:“你不是回去了吗?”
左修垣何尝不是跟她一样的反应,看着那冒出书后的脑袋才觉得心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后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你看见我了?”
景元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说漏了东西,懊恼地躲在书后暗骂着自己。
左修垣见状倒是没由来地心情舒畅,微微屈着身子越过柜台的边沿,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她高举的书沿想要窥见那许久未见的面容。
“你这登徒子,怎敢调/戏我家掌柜?”全敦扔了手里的食盒就奔了过来,把左修垣伸出的手一下拨了回去,伸着结实地双臂挡灾柜台前。
左修垣捂着被他拨回的手臂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人,又越过他的手臂与景元担忧地目光相撞。
揉了揉臂膀言道:“娘子考我的时候是即有文式也有计算,怎么到了旁人倒没有这些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