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在一片灰尘之中向左修垣摸索而去,隔着那朦朦尘埃,看见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左修垣——”
那失去的声音终于找回,她扑到他身边,把他揽到自己的背上,背着他离开这层层朦胧之中。
好不容易找到干净的地方,她急忙把他放下,撕扯着自己干净的里衣拿来包扎他的伤口。
流血过多,是会死的。
她手忙脚乱地处理着那些窟窿,只是心口右方那处无论裹多少层布都有血液瞬间浸透,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纵横,她一边裹一边无措地喊着:“怎么止不住啊,这血怎么止不住啊……”
木筝走了过来,驻足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边流泪一边救着那躺在地上的人,默默地将自己的外衣褪下搭在景元的身上。
他蹲下身子,将那包裹的布按着更紧一些,然后反手把左修垣背到了背上,又转过头对着景元说道:“阿姊别怕,我带你们去找许郎中。”
景元擦着眼泪站了起来,跟着木筝往外面走去,又想着这处地方是左修垣拼了命去掀的,便又对那领兵的衙役说道:“这群人都一个都不要放过,不要枉费了侯爷的一番心血!”
那衙役拱手应是,景元便随着木筝去找许郎中。
骑马颠簸,木筝害怕因为这让左公侯失血过多,所以选择了背着他跑过去。
只是这速度比起骑马慢了不少,木筝清楚地感觉到身后背着那人的呼吸渐渐式微。
他看了景元一眼,思忖着如何开口。
“怎么了?”景元也意识到了不对,走到木筝的身边。
直觉让她探了探左修垣的鼻息,那几不可查的呼吸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木筝看着她的表情在收回手指的时候从怔忪到绝望,心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他用力把身后背着的人往上提了提,故作轻松地说道:“左公侯,你要死就趁现在死,你死了我就和你的娘子拜堂成亲。”
景元诧异地看向木筝,却发现他身上背着的那人有了动静,轻轻嘤咛着。
“正好家父常催促我成亲,我在锦州娶了亲既不用担心家父催促,又恰好有了正当理由不回京城去……”
木筝看着耷拉在自己胸口的手逐渐紧握成拳便示意景元看着,然后二人又重新加快了脚步往许郎中的医馆走去。
三人狼狈地走进许郎中的医馆时,把许郎中也吃了一惊,连忙让弟子把左修垣接下来移到后面的房间里。
景元转身向木筝道谢:“今日之事多亏有你,多谢木公子。”
她屈膝抬手,双手交叠举到胸前,木筝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随后放开:“阿姊与我不必言谢,再者,你还是喊我老弟我比较自在。”
景元收回了手点了点头,又唤了一声“老弟”。
二人在许郎中的医馆里静静等待着,史灿都来回跑了趟,说那群西秦人被官兵们抓了起来已经送去衙门,钱真怡也因为通敌证据确凿入了牢狱,钱家乱做一团;那喜欢穿女装的阁主在衙门里发疯,受了拔指之刑;还有那二楼倒塌的原因是阁主挖空了楼层藏人,中间都是空的,今日一下上去了那么多人,所以便塌了去。
听了他的报告,景元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波动,手里摩挲着左修垣交到她手里的玉佩,不冷不淡地说了声:“若是侯爷遭遇不测,就让他们血债血偿吧——”
史灿抬首,木筝也看向了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从前那么善良赤诚之人如何说出了此番狠话。
可这想法在见到她眼下挂的一滴眼泪时便烟消云散了,木筝示意史灿退下,看着景元说道:“你何必如此担心,侯爷几番遇险你在身边皆是平安度过,这次也定然如此。”
得了此番安慰她也没有放下心来,那挂在眼下的泪珠顺着睫毛滚落,低在手中紧握的玉佩上。
华灯初上,许郎中才走了出来,对着景元说道:“血已经止住了,幸得夫人平日里督促侯爷勤加锻炼,侯爷这身子是结实了不少。”
景元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想去里面看一下左修垣,却被许郎中拦住了动作:“侯爷失血过多还尚未醒来。”
“那侯爷大概何时能醒?”她期待的眼神看向许郎中。
许郎中犹疑地看了景元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心口右侧的一刀,伤到了肺部,侯爷何时能醒或者能不能醒过来……在下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