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居然被人杀死在自家卧室里。
而且,还曝出想跟人私奔的惊天大内幕。
警察张口结舌半晌:“你在逗我呢吧?”
凌枢耸肩:“是你要问我的,我照实说而已,再说我不比袁冰那鸦片鬼风流倜傥数倍,杜蕴宁对我旧情未忘,有何出奇?”
对方待要再问,忽然听见旁边一声轻咳,立马回过神来,不再纠结八卦秘闻,赶紧挺直背脊继续问讯。
“然后呢?”
凌枢:“她很伤心,拉着我说了半天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情,后来我瞧她精神不大好,就送她回去。”
警察:“据袁公馆的人说,你跟袁冰后来在袁公馆门口发生争执。”
凌枢:“他见了我自惭形秽,嫉妒我比他年轻有为,自然看我不顺眼。”
警察不满:“正经点!”
凌枢无辜道:“谁在和你开玩笑?”
警察:“你们争执了多长时间?”
凌枢:“不记得了,大概有半小时吧。”
警察:“然后你去了哪里?”
凌枢:“我去了肖记面馆吃面。”
警察:“你离开袁公馆几点,回到家几点?”
凌枢:“傍晚六点离开的吧,回到家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多。”
警察嘲讽:“你在一家面馆逗留了足足五个多小时?吃了不下十碗面吧?”
凌枢叹了口气:“兄弟,你没吃过他们家的葱油拌面吧?那滋味,啧啧,我跟面馆老板是熟识,等天一黑,立个锅子,面汤做底,放点切碎的辣椒去寒,涮牛羊肉,再来点豆皮和鱼片……”
沈人杰今晚刚回家,屁股还未坐热,就被喊回来办差录口供,晚饭都没吃,一肚子怨气。
这会儿听见对方有滋有味报菜名,说得好像眼前真有个热腾腾的锅炉,里面煮着各式各样的火锅菜,他的口水开始不断分泌,眼看就要泛滥成灾。
“停!”
沈人杰怒道,“也就是说,这五个多小时里,你吃完拌面吃火锅?”
凌枢点头:“我们边吃边聊,午夜方归有何稀奇?”
沈人杰:“有谁能为你作证?”
凌枢:“肖记面馆老板肖国维,你们把老肖找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沈人杰:“你说的肖记面馆,是不是恒通路的那一家?”
凌枢:“不错。”
沈人杰:“昨夜凌晨三点,恒通路一处民宅起火,男女主人来不及逃跑,连同孩子佣人被烧死在里边,火势牵连隔壁的面馆,火情扑灭后,我们发现隔壁面馆里有一具被焚烧得面目模糊的男性尸体,如无意外,应该就是你说的面馆老板肖国维。”
轻敲桌面的指节忽然顿住。
“不可能吧?”凌枢愕然。
哪儿就有这么巧的事?
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场问讯只是例行公事。
也有可能是岳定唐得知他在杜蕴宁死前与对方有过往来,特意让史密斯为难他一番。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杜蕴宁死了,死前想要和凌枢私奔。
凌枢还跟她的丈夫袁冰,在众目睽睽下争执,差点动手。
旁人看来,凌枢与杜蕴宁的关系,不说牵扯不清,肯定也有那么点暧昧的。
岳定唐说杜蕴宁死了不止两个小时,那可能是更早出的事。
而这段时间,凌枢正好有五个多小时,既不在家,也不当差。
他在肖记面馆吃宵夜,跟老板闲聊瞎侃。
但老板现在死了。
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话是否真实。
“为什么怀疑我?”
凌枢缓缓道,“我没有杀人动机,我杀杜蕴宁,图什么?”
说话的是岳定唐。
“你说杜蕴宁想跟你私奔,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事实也有可能是反过来:你想跟杜蕴宁私奔,但杜蕴宁不同意。袁冰发现她婚后还跟你有所往来,所以昨天你走了之后,他跟杜蕴宁大吵一架,离开袁公馆,而你则趁机返回袁公馆,想说服她收拾细软跟你私奔,但杜蕴宁后悔了,拒绝了你,你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掐死。”
凌枢叹了口气:“老岳啊,咱们也算老同学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能耐?”
岳定唐淡定道:“我这是合理推测,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凌枢抬手:“且慢,你方才说你不是警察,只是因为旧识,才跟过来。那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案子的?”
旁边的史密斯随即道:“岳教授是我们警务处特聘的顾问,可以参与任意案情的咨询调查。”
凌枢:……
“这个顾问是上一秒才聘请的吧?”
史密斯没理会他的讽刺,站起身,拍拍岳定唐的肩膀。
“我还有点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铁门打开,又再度关上。
凌枢以前都是坐在对面的位置,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嫌疑犯。
这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坐在肖记面馆里了。
岳定唐:“这件案子,发生在公共租界,以杜蕴宁的知名度,和袁冰的人脉,肯定很快会闹到见报,众所瞩目。史密斯将它当作政绩来办,你那个在市政府任职的姐夫,就是想插手,也有心无力。我劝你,最好认真面对,老实交代。”
凌枢:“你刚才说的重要发现,是什么?”
岳定唐:“杜蕴宁出事的卧室窗台上,发现一个右脚脚印,经过验证,是一只警靴留下的,而且尺码——”
他看向凌枢的鞋子。
沈人杰会意上前,将凌枢脚上的皮鞋脱下来,就着他们从凶案现场拓印下来的图片比照,对岳定唐点点头。
岳定唐:“很不幸,正好和你一样。”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凌枢没能感受到半点即将过年的喜悦,反倒发现自己坠入一个迷局之中。
上下左右,尽是天罗地网,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