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她一直看着连回清,冰冷的双眼里慢慢积聚起仇恨。
“你母亲真是蠢!她以为,死,就能洗脱掉你肮脏的身世吗?我告诉你,死也不能!她还想用死将琚冗永远绑在你身边?她休想!她做梦!我花尽一生的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为了你们这样卑贱的人背弃我?背弃他的亲生母亲?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为了不惊动狱警,她的脸看上去冷静且沉着,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条蘸足了毒汁的鞭子,在半空中挥动着发出凌厉的声响,然后狠狠地往人身上抽下去。
起先,萧裴只是看不上连回清,嫌弃她的家世,但从琚冗在她身前跪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心中生出了恨,她恨透了这个试图夺走她儿子的女人。为了能泄心中的恨,她甚至疯狂地拿自己的身体来陷害连回清。
“我妈只是为了保护我,她只是想要保护我和琚冗……”
连回清想要为她死去的母亲争辩,萧裴却冷笑着说:“保护?我的儿子需要你们保护?真是可笑!是你根本不敢承认,你不敢承认,你是踩着你母亲的尸体爬到了琚冗身边。”
连回清已经听不下去,她想要走,萧裴忽然又说:“你是不是还在等着琚冗来救你?”
连回清起身的动作顿住了,萧裴接着说:“你觉得何如意会把你的消息告诉琚冗吗?你以为何如意是谁的人?她是余山水的人。你觉得余山水又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你以为余山水为什么要处处帮着琚冗?他欣赏琚冗的才华,在没有触碰他底线的时候,他才不会去做那个坏人,他帮着琚冗,支持你们,让你们都相信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也许他会一直帮着你们,但偏偏,你撞到了他的底线。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为我送来一个这么强大的盟友。”
她说着向着连回清的方向靠了靠,像是要刺激连回清似的说:“他还算是个惜才的好人,说你有绘画的天赋,还真想送你去学画的。但我不同意。不管你是现在卑贱的模样,还是将来真的能成为一个大画家,我都不会允许琚冗和你在一起。我绝不允许!余山水向我妥协的时候,还替你惋惜,一身的才华埋没监狱。”
她将高傲的双眉挑起来,想要欣赏一下连回清受到刺激发狂的样子,但连回清让她失望了,她只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无动于衷地看着萧裴。
萧裴看她沉静的样子,从鼻孔里笑了一声,更加想要将连回清打垮:“这一次的事,我们没有惊动任何媒体,余山水也将有关你的所有消息都封锁了。琚冗要在国外拍一年的戏,一年后,我身上的伤早已经恢复如初,所有的事都无迹可寻,他回来不会看出一点端倪,更不会想到你已经被关在监狱里。因为,余山水已经将你送到进修的学院,你入狱的那天,你报平安的邮件已经按约定由余山水发到了琚冗手里,里面还有你吃喝玩乐的照片。他只会认为你在国外过的很好。”
连回清的眼神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却没能逃过萧裴的眼睛,她笑了笑,感慨人生一般接着说:“十年,白云苍狗,世事变迁,多么炙热的情都会变得冷却,多么深的思念都会淡化无痕。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琚冗的身边出现更多更好的女人,有那么多的诱惑,你真的相信他会等你十年吗?”
“我相信。”连回清笃定地说,“就算我要坐三十年的牢,就算三十年后我们已经白发苍苍,他依然会等我。”
萧裴似乎知道连回清会这么说,她嗤笑了一声:“知道你们情比金坚,要不然我也用不了费这么大的劲。他或许会等你一辈子,但如果是你背叛了他呢?”
连回清紧了紧眉,萧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她云淡风轻地又往骆驼身上加了一根稻草:“按照约定,你们每年会有两次邮件来往,但到了第三年,你只会给琚冗发一封邮件,照片也不会多发,第五年,你已经不愿意给琚冗回邮件,第七年,你会向琚冗坦白你爱上了别人,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你会告诉他,你不想回来了。你的每一封邮件,你的生活照,还有第八年你和那个男人的结婚照,余山水都已经找人替你制作好,他是做电影的,你放心,那些照片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它们会按照计划的时间发到琚冗的手里……”
连回清淡淡地说:“我以前,很羡慕琚冗,羡慕他能有母亲教养,有母亲陪伴爱护。但现在我才发现,琚冗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因为他竟然有你这样的母亲。”
萧裴却一脸不屑:“那又怎么样?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始终都是他的亲生母亲。没有我,就没有他。这是生死不变的道理。就算将来有一天琚冗知道了这一切,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萧裴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隔离玻璃传进来,是微弱的,却又那么掷地有声。然后,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明晃晃地送到连回清的眼前,那是压垮连回清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之深,恨之切。你可是他最爱的人,只有让他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他才会恨你,才会彻底地死心。所以,第八年的时候,我会将这个东西和你结婚的照片一起送到琚冗的手里。”
拿在萧裴手上的是连回清的铜扣手链,她被捕时这条手链和她的手机一同消失。他们早就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连回清看到铜扣手链的那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她失控地扑到隔离的玻璃上,拍打着玻璃,大声地叫嚷着,拼了命地想要将那串手链抢回来。
却是徒劳无功。
她的喧闹将门口看守的女狱警引了进来,女狱警呵斥她坐下,她却继续向隔离玻璃外的萧裴挥打着嘶吼着。
女狱警进来强行将她按压在隔离玻璃上,她的脸被压扁了,贴在冷冰冰的玻璃上。萧裴缓缓地站起身,她只是冷漠地看着被按压在玻璃上的连回清,慢慢地微笑起来。
连回清贴在玻璃上,她仇恨地看着玻璃外的萧裴,她终于知道反抗,她终于知道恨,但,太晚了。
这一场探监结束后,连回清从探监室出来,跟着女狱警往关押她的监牢走去。她的手腕上戴着手铐,脚上戴着沉重地脚链,她在昏暗的走道里,看不清自己身上的囚服是什么样的颜色,只能听见一点声音,她走一步,锁在她双脚上的铁链就会与地面相撞发出声响。
挡在她身前的铁栏门一个接着一个打开,又一个接着一个在她身后关闭,同样也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
她跟着女狱警走过一道门又拐到另一道门,不知道走到了第几道门,当黑色的铁栏门在她身后关闭时,她恍惚在金属相撞的声音中听到琚冗在喊她:“回清……”
连回清的脚步蓦地停住,沉重的脚链也随之停在原地没有再发出声响。她慢慢回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隔着黑色的铁栏门,她的脸消瘦灰白,她的嘴苍白干裂,她的双眼却是红色的,她那样望着铁栏门外,眼睛里黑白相接的地方渐渐浮出光亮,像满天破碎了的星光。
她微微咧开嘴角,想要对着铁栏门外面笑,在她眼睛里聚集起来的泪水却因为这个笑的动作,在眼眶边找到了缺口,倾泻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