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冗和连回清已经分手了,他们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从客观上讲,即便琚冗什么也不做,也是合情合理的。
亦或者他想要做点什么,完全可以花钱叫别人去做。不会留下一点把柄。他却不顾一切,冲动地殴打连为人,这的确能泄私愤,但也触动了法律。
连回清母女出事时邻居已经报了警,警方也很重视这样的暴力事件,只要连回清母女醒过来指认行凶者就可以将连为人绳之以法。现在的问题是,连为人是施暴者,琚冗也是施暴者。
陆婉珍醒过来时就有警察来询问情况,她并不知道琚冗已经动了手,一定要控告连为人。那时的连为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托他那一身肥肉的福,琚冗下了那样的死手也只是断了他一条胳膊一条腿,没能伤及内脏。
警察找到他,他还能嗓音洪亮地骂骂咧咧。这个法盲直到这时才知道家暴也犯法,警察来抓他,他立刻现学现卖。既然他打人犯法,琚冗打人同样也犯法。
陆婉珍要控告他,他当然也不会放过琚冗。而且他手上有琚冗打人的证据,那天晚上他那群狐朋狗友虽然跑了,但却没有跑远,其中就有两个胆子大的跑回来看热闹,顺带拍了几张琚冗打人的照片。
连为人殴打连回清母女时,现场留下了作案工具还有连为人的指纹信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琚冗殴打连为人,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李长椿也早将那根棒球棍销毁,虽然有照片为证,但巷子里光线昏暗,拍摄的手机也不知道的是什么年代的像素不大好,拍摄的角度也没能拍到琚冗的正脸,模糊不清地只能看出来一个大概的身形。
警察办案要求的是实打实的证据确凿,这样的情况顶多能算琚冗有打人的动机和嫌疑。连为人却咬住琚冗不放,让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来指认琚冗。如果陆婉珍要让他去坐牢,他也一定要拉着琚冗去垫背。
陆婉珍投鼠忌器,不得不让步。
警方已经了解到这是个人的家庭纠纷,也同意让他们私下协商解决。连为人把自己家暴的事情全都抛开不提,只说琚冗殴打他的事。他狮子大开口,要求琚冗赔偿他上千万的治疗费用。
以前,琚冗将连为人当作连回清的父亲,是因为连回清,他才对连为人表达尊重和敬意。连为人几次来要钱,琚冗从没有不给,而且每次给的数目也不小。
现在就完全不同了,琚冗不会多给他一分钱。他叫了律师来,一切赔偿都走法律程序,经过鉴定,琚冗只须赔偿他十万元的治疗费。
琚冗支付了这笔钱,支付赔偿款的时候,何如意精明地要求连为人删除所有有关琚冗殴打他的照片,这档子事就算了了。琚冗另外又出了两百万,这是断绝连为人和连回清父女关系的费用。
“回清从出生到现在,这一百万足够支付她在你家所有的花费,另外一百万是她作为女儿应尽的赡养之责。从今天开始,回清还姓连,但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以后还敢来纠缠回清,你试试看。”
陆婉珍是反对琚冗花这个钱的,别说一百万,连为人根本没有在连回清身上花过一分钱。不仅如此,连回清参加工作后,每个月一发工资,他就像吸血鬼一样定时定点地跟连回清要钱。
他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连回清自然也不用对他负有任何赡养的义务。如果真要通过花钱来断绝连回清和连家的关系,也应该将钱给连回清已故的祖父母。
琚冗却执意要把钱给连为人,就当是谢他贡献的那一点血脉。
这次琚冗没有再给连为人银行卡,而是将两百万的现金扔在连为人面前。连为人所要就是钱,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也根本不会去想他殴打了连回清她们母女两个他应该赔偿什么。
他被琚冗打断的一只胳膊缠着绷带吊挂在脖子上,他用另一只胳膊半扛半垮着装钱的袋子,两百万的现金有好几十斤,一只手并不是那么好拿,他还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一瘸一拐,丑态尽出地走了。
陆婉珍也伤的不轻,实在没有心力和这样的人多做纠缠,不管她多恨,也只能让他走。这些事情连回清都不知道,她在特护病房昏迷了四五天才有一点醒转的迹象,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躺在病床上,不动,也不喊疼,面容很安详。
又过了三两天,她才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点。但人还是意识不清,很快又会陷入昏睡,将近一两周的时间她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琚冗不眠不休地在旁照顾她,等她快要醒了,琚冗却走了。连回清醒过来那天,房东来探望她,给她塞了厚厚一沓用信封包好的现金,说是给她的赔偿金。
连回清虽然是在房东家的房子里出的事,但终究是她家的家事,连回清没收房东的钱。她身上伤得重,房东也不敢跟她硬拉扯,钱没送出去,她只好将连回清和陆婉珍住院的费用全承包了。她们母女两个身上都有伤,房东自告奋勇地要留在医院照顾她们。她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忙不过来,第二天又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工过来帮忙。
连回清感激莫名,不停地向房东道谢,房东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在家闲着也就是看小说,还不如出来做点好事,我这辈子多积点善德,说不定下辈子也能遇到个好男人把自己早早地嫁出去呢!”
连回清敏感地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点什么,房东立刻将她看过的言情小说里的情节拿出来编扯:“我有个表姐,红十字协会的玛利亚圣母,天天做好事,人美心善,好多高富帅追她。这不,前两天就给嫁了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霸道总裁……所以,我要向她学习!”
然后她喋喋不休地和连回清说那位霸道总裁如何如何英俊潇洒,如何如何霸道邪魅,连回清安静地听着,也就没有再多想。
直到有一天,房东家里有事没能来医院,连回清和照顾她的护工聊天,这才知道这位护工并不是外面花几百块钱就可以请来的普通护工,而是来自一家高档护理院的特级护工。而且她和陆婉珍住的这间病房也不是普通的病房而是这座城郊医院里最高级的贵宾病房。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心的人,哪有那么多好心的事?
她猜到是琚冗,可是,她从没有见到琚冗来看望她。她就有些不确定了。她醒着的时候琚冗确实一次也没有来过,只有等她睡下了,琚冗才会出现在病房里。起先,他能在连回清的病床前坐着,后来连回清的身体慢慢好转,人也警醒了,他就不敢靠太近,有时候只在病房里站一站,或者站在病房外看一眼就默默地离开。
这所有的事,琚冗不让连回清知道,陆婉珍当然也不会跟连回清说,但每次看着琚冗这样,她也有些不忍心。
“你这个孩子,也是个傻孩子。”她忍不住心疼琚冗,“明明知道不可能了,你还这么费心费力地做这些,你图什么?以你的品行相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不该这样苦着自己。”
琚冗站在病房里,凝视着已经入睡的连回清,嘴角渐渐抿出弧度:“我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但我也没有觉得苦。”
又过了一两个星期,连回清能勉强下地行走了,体力也逐渐恢复,夜里就不会睡那么早,常常等陆婉珍睡了,她才会睡觉。
琚冗来了,就在连回清病房所在楼层的楼梯间里等着,等到她睡了,他才走到病房门前,并不进去,只透过病房门板上一块透明的小玻璃往里看一看,看到连回清安然地睡着,他才会放心地离去。
之后又开始下雨,先是小雨然后是大雨接着又是大暴雨。下大暴雨的那天夜里电闪雷鸣,陆婉珍已经睡下了,连回清却睡不着,那样雷电交加的雨夜总会让她想起,三年前,琚冗就是冒着这样的大雨去她那个小屋子里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