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昔将密室的油灯点亮,这才发现这密室的格局仿佛她的又一间闺房。除了书架上没有了话本书册,而是换成了一排排的药瓶药盒,其余便是桌床铺陈,都与地面上那一间一般无二。如果是夜晚的时候,将陌生男子先带入自己地面上的闺房,弄晕了再挪到这里,粗心的都可能意识不到已经换了地方。
这密室之中并没有奇怪的味道,原以为会堆着一些尸骨甚至可能拴着半死不活的人。却没想到空气清新,干干净净。难道还有人知道这里的进入方法,定时来打扫么?
安如昔将唐余扔在床上,自己先去检查架子上那些药瓶子。瓶瓶罐罐上并没有直接写明药物名称,而是只贴了简单的编号。这些编号与她脑海中已经输入的《解毒秘籍》里的毒药和解药序号是对应的。看来这2万多分换来的说明书还是物有所值的。
在进入密室的时候,安如昔已经计划好,利用这些毒药,与唐余认真谈一谈。
唐余的视线也停留在了那一排排瓶瓶罐罐上。在他知道的情报里,从没有提起长公主对于药品有研究。但是据说长公主府里经常失踪一些俊秀男子,比如昨晚上影卫提起的那个薛家送来的琴师来分析,说不得长公主对于制毒炼药颇有心得。莫非这密室里已经葬了冤魂无数,他如今进了这虎狼之窟,见识了长公主的秘密,不管如何挣扎也难逃一死了?
安如昔按图索骥,取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在手里,难得面容温和地对唐余说道:“别紧张,我将你请来密室,是想避开旁人与你单独聊一聊。”
“聊完了,在下还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么?”唐余也不见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靠在了精美的大床之上。漆黑长发散落在刺绣精美的锦被之上,悠然自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若再有个伶俐的丫头给他捶腿,那就更是标准纨绔的做派了。
安如昔不免生了几分好奇,唐余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训练,才能时刻维持着这么良好的心态。他可以跪的端正,吃的粗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痛得昏迷仍不叫苦;他也可以华衣美服举手投足气质出尘,仿佛生来就锦衣玉食,合该被人服侍伺候。他现在明明已无还手之力,还敢如此嚣张放肆?他难道不该是小心翼翼讨好她,求她放一条生路么?
“你我以前素不相识,你不信我,我不信你,人之常情。”安如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坦言道,“虽然我暂时封了你的内力,不过以你的武功修为说不得很快就能自愈。所以,趁着我占上风的机会,不如你先吃点亏,喝了我这瓶毒药。”
“长公主殿下,在下何德何能需要您这样费心思控制呢?”唐余的眼神回到地上那块点心上,淡淡道,“好吃好喝的供着在下,在下便可以知无不言。”
“你对我说过一句实话么?”安如昔反问。
她的眼神纯粹而干净,不是他想象中的凉薄或者冷血无情,仿佛她真的想要信他。他有那么一刻怀疑,是自己伤重眼花,看错了。以长公主目前表现出的行径做派,她杀人不眨眼又异常聪敏,绝对不是寻常贵族少女那样单纯,恐怕心底也根本没有仁善可言。她和他,怎么可能是一路人?她或许只是耍他玩。
唐余没有否认她的质疑,轻轻松松说道:“那么我说一句实话,你就会信么?”
“不一定,你说说看。”安如昔不置可否。
“我是所有皇子中,长得最像父皇的。所以即使在皇陵放养了十四年,父皇乃至皇族之中,也无人怀疑我的身份。我出生的时候是上过族谱的,这事你们大雍的密谍应该能查清楚。”
“所以你是真皇子,不是黑羽卫假扮的?”安如昔显然没有尽信,“那为何你一直放养在皇陵?”
唐余的眸子里笼起了一丝忧郁之色:“我生在皇陵,那一天雷雨交加,父皇夜宿皇陵旁的行宫,做了一个噩梦。具体梦到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总之他因此厌弃了我的生母,将我们母子禁足在皇陵。那里原本就建有一处宫苑,关着先帝和我皇祖父那些无处安置的后妃与内侍,青灯古佛幽闭久了,那些人一个个都不太正常……”
“你们南唐的先帝不是你皇祖父?”安如昔问了一句。
唐余没想到大雍的长公主对于南唐的历史这般无知,本来酝酿好的悲伤情绪要继续讲受冷落皇子的凄惨经历换取同情,结果无端地被白痴问题打断,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他顿了一下,用眼神确认长公主是真不知道,只好先解释道:“我父皇是嫡出次子,其上还有一位兄长,当年皇祖父驾崩之时,是传位给嫡长子的,那就是我说的先帝。先帝当政不足五年便得急症死了,在位时虽然立后娶妃却无子嗣。于是我父皇在妻族的支持之下才得以继承了帝位。我皇祖父和先帝驾崩安葬的时候,有一些没娘家可回、位份低微的妃嫔宫人就都迁居皇陵,据说还有直接自尽殉葬的。”
“绕来绕去,你也没交待与黑羽卫的关系。”安如昔打开脑洞推测道,“如果你刚才那些话不是骗我,那黑羽卫莫不是在皇陵有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