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啊”了一声,若有所思。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出声了。
“是这样啊……只要这个洛基存在,或曾经存在过,你就是不可击倒、不可战胜的。”
约露汀没有说话。
但是看起来康好像也并不需要她再说些什么以证明他得出的结论了。
他继续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因为你在内心把他当作一座最强大的、防御的堡垒,即使你在外界受到再大的打击,你也总是能够躲进内心里那座名为‘洛基·奥丁森’的堡垒庇护之中,是吗?”
约露汀还是没有说话。
康忽然用一种残忍而直白的语气说道:“因为他死在了最爱你的时刻,所以你的心受他的爱所庇护,虽然有可能失落,但永不会死去,是吗?”
约露汀:“……”
她并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并不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征服者康”的话虽然残忍,却一针见血,用一种极端冷酷而客观的口吻,揭开了她心防的本质。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也没有那么脆弱,一听到真相被残忍地揭露,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多么不得了的伤害,怨天尤人,拒绝相信,被憎恨或伤痛蒙蔽了心神;现在她保持沉默,其实是因为想要静等着这位大人物出招。
他似乎在那座时间尽头的荒凉古堡中,成功地煽动起了一场吊桥效应;现在他似乎又想要在这无尽的虚空中,从她这里获得一些别的东西了——
她听见康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哦这可比那边的那一幕爱情戏要深刻多了,要不要给他们的剧本也添加上这么一条呢?”
约露汀:“……”
她始终保持顽强的缄默,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听没听到康的话,又听到了多少,而那些话究竟是不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也无从得知。
康自己摸着下巴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然而他并没有从她那里收获到什么令人满意的反应。她简直就像一尊偶人那样安静,冰冷,僵木;他最后好像试图再刺激一下她的神经,于是他说道:“……那么即使我请你去现场观摩那边的那一出感人的爱情戏,也无济于事了,是吗?”
约露汀终于动了动嘴唇。
康饶有兴趣地紧盯着她。
然后,她终于出声了。
……却打了一记直球。
“……我觉得您不妨直说,您为什么找到我?您希望我做些什么?”
康露出有点意外的神色,他抓了抓自己的头顶,就活像是对她这种直言不讳的风格感到有点不适应似的。
“啊,我为什么找到你吗……TVA的那个小子不是告诉过你,你的特殊之处在哪里吗。”
约露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TVA的那个小子”想必指的是莫比乌斯吧。
她防备地注视着他,慢慢问道:“……因为我是神圣时间线上并不存在的人?”
康呵呵笑了。
“你瞧,那边的那两个人,为了什么可笑的‘自由意志’的问题,在亲吻之前居然还打了一架……”他用一种调侃的、嘲讽似的语气,活像是在唱歌一样地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晃了晃右手的食指,像是在说着“nonono”之类的否定词,又像是在宣示着他对于这件事有多嘲讽、多不屑似的——
“多可笑啊。”康说。
“那个男人……他或许太自恋了,或许太自信了,或许着迷于‘另一个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所谓‘自由的意志’——”康就活像是在进行一番人性与心理的学术之探讨一般地,带着点怪腔怪调地说道。
“……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或者说,所有世界上——唯一拥有真正的‘自由意志’的人,正是那个被他渐渐遗忘、渐渐遗弃的人……”
说到这里,康甚至得意地朝着约露汀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那个动作的含义很清楚,意为“那就是你啊”。
约露汀:“……”
啊,这位大人物,真是一位杀人诛心的好手。她几乎能够想见,假如那位和希尔维一起到达了那座时间尽头的古堡中、见到了这位“征服者康”的“洛基”,听到了康的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讥嘲与评价之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他或者会竭力忍住那股反唇相讥或为自己争辩的冲动,因为“征服者康”的强大力量不是他能挑战得了的;他一向是个明智的人,更何况康现在并没有对他不利的意图——但是假如康看不到他的反应的话,或许他早就不加掩饰地气得脸都发白了吧。
约露汀忍住了自己想要开口为那个“洛基”美言两句的冲动。
想要袒护那个名叫“洛基”的人的习惯,仿佛已经融入她的骨血之中一般,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不可或缺;以至于在很多类似现在一样的时刻,她都不得不使用理智来约束自己。
她垂下视线,静静听着康接下来的发言。
“……正是因为你不存在于神圣时间线之中,我无法预见到你的人生、你的命运,也无法安排你的未来。”
康咧嘴笑了。
“多么遗憾,只有你的爱情,是我不能左右的——可是有的聪明人,却好像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呢。”
他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或许还有一点隐藏在这种玩笑之中的恶意——拖长了他的尾音。说完这句话,他就好像获得了什么伟大的结论似的,好像快活得马上就要哈地一声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