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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女肖父,她倒是家里长得最像哥哥的孩子了,卫敬尧竟把肚里的酒虫给压下去,冲着侄女点点头,他随手拔下树边几丛草来,就在手里揉出草汁,在石桌上画起卫家的地图来。
卫善从未见过,她自出生起,就没有回过业州,卫敬尧骨节分明,指尖轻点,在石桌上雕刻的棋格上画出一条一条的线,卫善越看越觉得熟悉,她眨着眼儿看向卫敬尧:“这怎么,像皇城图。”
“这是业州旧居。”
上回改制修房的时候,卫善看过王府图纸,若不如此,也看不懂叔叔画的地形,卫家分内外墙,里头又有马道车道,建得极广阔,卫敬尧看两个孩子惊讶,笑了两声。
卫善已经不记事了,反是卫修道:“跟青州的倒有些像。”青州那一处,本就是正元帝按着卫家的样子建出来的。
卫敬尧画完了,伸手就在衣裳上抹两下,又用手掌擦掉一半:“这趟回去,先把旧宅修整起来。”修屋屯田造船,那一片本就是卫家的土地,到如今也无人敢动,把眼前能办的先办了。
卫善心底一松,身子都软下来,修屋迁坟哪一样都是正经事,就算报给正元帝知道也无防碍,她这才把卫敬容写给叔叔的信拿出来,防着姑姑心软,又在信中替太子说好话,眼看卫敬尧把那薄薄一张纸看完,加上一句道:“太子哥哥受了训诫,可袁相却赞他有孝心,皇上了把事压下来,可姑姑预备再次谏言,小叔叔往业州去,抬棺的人怕也要往业州去了。”
卫敬尧领着侄子先行一步,让侄女慢些过来,等老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再走水路来,卫敬尧论到这些,脸上那潇洒神气便都收敛了去,他生得剑眉星目,尤其笑时昂扬,一旦不笑却有两分疲态,卫善此时看她,才懂得姑姑为甚什么都跟小叔叔少说了。
姑姑是心疼小弟,可卫善要打算卫家,她说完了话,留下叔叔一个坐在梧桐树下,卫修陪她往园子里去,卫善立在浅池窄桥上,看头顶竹架上垂下来的紫藤花。
她伸手就勾下一朵来,预备同卫修仔细说说,长辈心里秦显是小辈,纵有百错都可一容,可在卫修心里却是兄长,这番行事伤了姑姑的心,长辈能宽免的,他们不能宽免。
“如今他还只是太子,往后当了皇帝呢?”卫善抬起眼,似叔叔看自己那样看着小哥哥:“哥哥可曾想过,等到江州三地收归,我们家也就没用了。”
飞鸟尽良弓藏,卫家原来是藏弓的人,如今是那一把弓。
卫修对小妹刮目相看,他是在正元帝跟前长大的,口口相传的那位大伯,他连长相都记不起来了,记忆里的面貌跟家中挂的画像越来越相似,可他却记得原来正元帝是怎么对他们好的。
他还记得初学武艺时正元帝怎么手把手的教导,那日子虽不多,可也有意趣,青州院落里时时都是他们的笑声。
卫敬尧这个亲爹当得很散漫,抱儿子跟抱小狗小猫也没什么分别,卫修还记得正元帝在后院里高兴起来,会把兄弟们挨个儿抱着抛上天,他是最小的那个,抱他也抱得最多。
秦昭常被小妹缠住,卫平秦显两个就轮流牵着他,满院子的掐花斗狗,弄倒了蔷薇架,还是秦显站出来替他扛着挨了三记藤条。
卫修此时年少,不曾经过多少岁月,这些事正元帝怕都不记得了,他却还记得,卫善知道小哥哥最重情义,他只有这一样最像卫敬尧,一时让他回转来确有些难,低了头道:“咱们没有害人之心,可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如今不动,十年之后要动也来不及了。”
还待再说,沉香领着魏家的丫头进了园子,在花桥下找到卫善,奉上两样礼,卫善笑盈盈问一声:“你们姑娘可还好吗?”
那丫头低身行礼,跪在石轿雕花砖上给卫善磕了一个头:“我们夫人请公主过府,若是公主此时方便,还请公主劝一劝我们姑娘。”
魏家人请卫家人,开天辟地也是头一遭,卫善抬抬眉头,那丫头又道:“我们姑娘已经两三日不肯进水米也不肯出房门了,夫人实是无法,还求公主过府劝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