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才落,玉旒云笑了笑,身子一沉,晕了过去。
石梦泉既心疼又悔恨,此刻若能把时间倒转,他决不会说出任何一句怀疑她的话;不,若是能回头,他该在初见时就杀了郭罡这阴险小人……如果能回头……但是他知道不能,他只能尽一切可能来补救。
将玉旒云抱起,他发足向堤下狂奔。
迎面看到罗满跑了过来。正是军医发现玉旒云不见了,他出来寻找。石梦泉道:“罗副将,河堤上的工程先交给你了!”
罗满一看不省人事的玉旒云,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
石梦泉跑下河堤,抱着玉旒云上了马,朝北面疾驰而去。
军医诊断认为玉旒云这次是肝火犯肺,用了些清肝泻肺、凉血止血的汤药,不时,她的烧就渐渐退了下去。
“只是大人操劳过度,气血不足,”军医道,“我想给她用些当归、白芍之类的药,但这里都没有。”
“大夫的意思是……”石梦泉道,“应该尽快将玉大人转移到后方去医治疗养?”
军医点点头:“此地天气阴寒,对大人的健康非常不利。但凡肺有损伤,最怕反复。将军最好早作安排,把大人送到瑞津去。那里南北商贾往来,药材总齐全些。待她病情稍稍稳定,则要立刻护送她回京城,请太医院会诊,商量出调理的方案来,这才是长久之计。”
石梦泉自当日听了林枢的一番言论之后时时都担心玉旒云的身子会有事,今日见她竟咳了血,怎不忧心如焚?太医的建议也正是他的所想。当下道:“大夫说的极是,不知护送大人上路需要有些什么准备?”
“至少要……”
太医才开口,就听玉旒云道:“谁说我要走?”竟支撑着坐了起来。
石梦泉赶紧上来扶她:“大人,你才醒,千万不要勉强。”
玉旒云不听劝,还想要下床:“攻打郑国的战役才开始,我身为主帅,怎么可以离开军队?”
石梦泉道:“可是大人现在的身体……”
玉旒云道:“大青河之战,你在远平城病倒,不也没有退下来?你可以做到的事,难道我做不到么?再说……”她忽然打住了,对军医道:“要说到补药,这里没有,我想富安总兵府里一定有不少。可不可以劳烦大夫到那边去看一看?”
军医晓得看药还是其次,实际是两位大人有事商议,自己不便在旁,便识趣地应声告退。
本来石梦泉十几年来早已习惯和玉旒云单独相处,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们两人总能有如一体。但是经过了这一次靖杨的风波,当房中只剩下他和玉旒云两人时,他竟有一点点心慌:万一说起之前二人的争执,他不晓得该怎样应对。见玉旒云正凝视着自己,他惟有勉强笑了笑。气氛十分尴尬。
而玉旒云只拍了拍床沿,叫他坐下。“你应该知道我不能走。”她说,“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事,现在一走,就全完了。刘子飞将来想怎么抹黑我们都可以。”
看来她也是故意回避之前的争执,仿佛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石梦泉虽松了口气,又蓦然有点失望:假如他们能敞开来谈,也许他可以说出许多心里话吧!不过,这当儿有更紧急的事。他便道:“大人可以放心地去后方休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玉旒云摇摇头:“郭罡这老家伙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我看他比谁都希望我们分开。他现在跟着刘子飞在北线,究竟还要玩什么花样,谁也猜不出。但是如果我们分开两地,就给了他可乘之机,一旦联络言语生了误会,可能又……”
她果然是想回避令两人都不愉快的争执,便不再说下去,转而道:“总之我们不能分开。我们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谁也别想在你我之间造谣生事、挑拨离间!”
在病中,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却和往日无甚差别。这句话一字一字无比清楚,声声都敲在石梦泉的心中。不错,他想,如果以后有谁再污蔑她,我决计不信!可越是这样同自己暗暗发誓,他越是感觉异样:若换在以前,我根本不用这样想,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支持,她无论去哪里,我也都会追随,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她当真做了错事,我该如何?
玉旒云并不晓得他心中的犹豫,只是又强调了一回:“所以我一定不能离开。”
“但是如果大人你倒了下来,一切都没有意义。”石梦泉道,“你忘了林大夫的话么?”
“林枢?”玉旒云冷笑了一声,“他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他也是最想我死的人之一,他的话能信么?况且,楚国还没有拿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
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拿下楚国呢?石梦泉从来就没有问过,因为以前他对她只是无条件的支持。但今天,问出这句话的欲望空前的强烈。如果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做一个贵族,甚至只是做一个平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舍弃所有女子应有的幸福,拼了性命消灭楚国?他不敢自不量力地以为能够给她幸福,但是他比谁都希望她能够幸福。
“大人,我……”
才说了几个字,玉旒云突然笑着打断了他:“对了,我不走,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觉得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次攻打郑国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成功。”
石梦泉愣了一愣,看到她脸上又显出过去那种踌躇满志的笑容,带着对他完全的信任与依靠。在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大人现在是什么计划?要绕过泛滥区东进么?”
玉旒云偏头看着他,微笑道:“丢下泛滥区的人不管,你舍得么?”她不用听石梦泉的回答,因为她知道他心里真正的答案,便径自接下去道:“我也决不这么做。我们要留在这里,一边治水,一边东进。郭罡和刘子飞以为用伤天害理的卑鄙手段才能取得胜利,我就偏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光明正大的法子要好得多!”
听到这样的决定,石梦泉当然欢喜,但提醒她道:“如果天气好,靖杨的堤坝再有几天就能修好,但是下游的情形我们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一一治理得花多少时间。我们并不一定能抢在北线军队之先攻下江阳城。”
玉旒云皱着眉头:“我知道。但是刘子飞现在没有后续部队维持占领区的统治,他如果一直用闪电战朝东打,必然顾了头顾不了尾,占领区□□起来,会切断他的补给线,他就麻烦大了。如果他选择从主力部队中分出一部分留在占领区维持秩序,则他一路走,主力部队就一路被分散,最后战线越拉越长,他用什么兵力来攻打江阳?”
石梦泉经她一提醒也恍然大悟:“而我们在南线,虽然行程缓慢,却不需要沿途实施全面占领,便不会分散兵力,而且南线基本不会遇到抵抗……”才说到这里,意识到所有南线作战的优势实际都应该归功于郭罡这个狠毒的计策——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就是为了反对郭罡的计策,到头来竟还脱不出他的计算?不禁一愣,便打住了。
玉旒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道:“你何必在意?不管之前他做了什么,现在决策的是我们。你觉得我们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此决策对是不对?”
“自然没错。”石梦泉道,“不过,如果是天气有变,或者遇上别的什么天灾人祸,我们这样一边治水一边行军也不见得能比刘子飞快。”
此话一出口,他立刻有些后悔,而玉旒云已经笑着接上话茬:“怎么?你是怕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我就以攻打江阳为重么?”
石梦泉不能否认。
玉旒云道:“无论是我还是刘子飞先进入江阳,得胜的都是樾国,作战的也都是我的部下,这已经可以算是胜利了。如果只是为了比快、为了和刘子飞争而出什么意外的话,未免得不偿失吧?”
也对!石梦泉未想到一向争强好胜的玉旒云竟看得这样清楚:如果以南线化为荒滩为代价硬是从刘子飞手中夺来头功,将来刘子飞一定会把水淹靖杨的过错都推到玉旒云身上。现在必须在南方做到滴水不漏,才能够免除后患。“大人果然缜密!”他道,“如此一来,便不给刘、郭二人任何可乘之机!”
“什么?”玉旒云愣了愣,猜到石梦泉的想法,就笑了起来,“刘子飞、郭罡——我会怕他们?如今既然算计到了我的头上,我早晚收拾他们。我所说的得不偿失……”她顿了顿,凝望着挚友,道:“如果得到郑国、夺回兵权却因此和你生了嫌隙,那才是我玉旒云最大的损失。”
石梦泉听得此话,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半晌动弹不得,连思想都停止了,只是呆呆地望着玉旒云。直到她蹙起眉头,嗔怪“这人,怎么傻了?”他才“呼”地翻身下地,单膝跪倒:“大人,我一定不负你的所托,既将南线的水患治理好,也尽力抢在刘将军之先攻入江阳!”
玉旒云连忙伸手去扶,但是病中的她并无一分力气,这一动作反而使自己失了平衡,幸亏石梦泉一把托住才没摔下床去。她道:“咱们是谁跟谁?你这一跪是唱戏逗我开心么?哼,竟害得我差点儿没摔死,罚你再重新讲个笑话来!”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石梦泉忍不住笑了,又立刻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大人在上,还是饶了小的吧,小的当真不会讲笑话!”
“去你的!”玉旒云劈手打了过去。他却不躲闪,而她的手也刚好打到跟前就收住了。两人便都笑了起来。几天来的不愉快就在这一笑中全然烟消云散。
有了如此的决定之后仿佛是老天要帮助他们,一连几日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樾军将士上下一心,不辞劳苦,终于将靖杨河堤全线翻修,险情全部排除。而城内泥泞的通道经过工兵营的修复,再加上太阳曝晒也足够承受粮草和辎重车的重量,原本一直停在城外的运输部队便可以穿越靖杨城了。
只是玉旒云的身体却没有像她所自信的那样迅速康复起来,甚至连起色也不见——清晨退了烧,到傍晚又发起热来,虽然不曾在咳血,但是一直胸闷气短,连早就愈合的那处在西瑶所受的箭伤也开始痛了起来。
军医诊了几次脉,实在看不出她除了风寒之外还患有什么疑难杂症,便又劝她尽早回后方修养。玉旒云自然不同意,她命军医施针镇住旧伤的疼痛,以免自己在石梦泉面前显露出来;并且,一接到堤坝和道路完工的消息,她就下令大军立刻东进。
于是,樾军健锐、神弩和步军三营整顿好一切,只留下原富安的一部分军士驻守靖杨,其余人马都向东进发。
连接靖杨和乾窑的是郑国的大片农田,洪水过后田中的冬麦一片狼籍,坍塌的农舍间唯有成群结队的田鼠在钻来钻去。众人行军数日也未见半个郑人,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日,来到了乾窑外的一片树林。透过稀疏而萧索的枯枝,可以望见乾窑城。卢进是打前锋的,用望远镜看了看,见城门紧紧的关闭着。
“这倒奇怪。”他报告道,“按一路上的情形来推断,乾窑应该也遭了洪水,百姓莫非没有逃难去么?难道郑军已知道我军东进,所以打算在此闭城死守?”
玉旒云皱着眉头望了望乾窑城,见夕阳里正升起一股炊烟——有炊烟就说明有人在。她指着道:“全城为上,破城次之,他们洪水过后缺衣少粮,应该无法死守。我们只要大军开到城下,稍加威胁,应该……”
才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众人都还等着进一步的命令呢,却听她道:“这烟好古怪!”
大家此时再看,见那炊烟只有一股,滚滚浓浓地升到空中就化为一团黑云,仿佛将整个乾窑城都笼罩其中。
“就算是狼烟烽火向邻近的城池求救,也没见过这样的!”慕容齐道,“难道他们想烧了这城?”
玉旒云不说话——军医给她针灸镇痛的时效就快要过了,她怕自己再一开口,就会让石梦泉看出破绽来,便只是皱眉。石梦泉以为她大概累了,一心想替她分忧,因道:“大人,不如我带一队人马……”
“将军,还是我去吧。”罗满不待他说完就主动说道。其实石梦泉连日来既要操心军务又要担忧玉旒云的身体,已经瘦了一圈,面容也显得相当憔悴。罗满不忍他太操劳,才主动请缨。
“也好。”石梦泉点点头,让罗满带上一百精兵趁着暮色的掩护速速去乾窑一探。
罗满领命即去,夜幕开始降临时就来到了乾窑城下。他们前望望城上,见黑灯瞎火的,没有一个士兵的影子,再看看城门,不禁吃了一惊——这城门不仅仅是关闭着,而且是被人从外面用木柱钉死了,就算是乾窑得到了樾军东来的消息想要死守,也没有从外面把自己封死在城里的道理呀!
一个士兵道:“罗副将,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罗满道:“不要轻举妄动,小心里面有埋伏,我们先去城北瞧瞧。”
于是众人就转向北方。天色越来越黑了,他们也不敢点火照明,只能摸黑沿着城墙走。而忽的,好几个士兵都感到有什么事物爬过自己的脚背,有人伸手去抓,发现毛茸茸的,原来又是老鼠。“妈的!”那士兵骂道,“这里怎么有这许多耗子?”
“嘘!”同伴叫他小声些,“说不定是郑国人练了支老鼠兵团呢——当日石将军在楚国不是遇到一大群鹿的攻击么?”
这话充满了嘲弄,周围的士兵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但个个捂着嘴不敢出声,因而浑身直打颤。
“哎哟!”蓦地有人叫了一声,“娘的,耗子咬人!”
众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讲明了是老鼠兵团,当然会咬人了!”
“哼!”那士兵气乎乎地将咬在自己手上的老鼠摔在地上,一脚踏死,“他娘的,踩你个稀巴烂!兀那郑国藏头露尾的龟儿子们,有胆就出来!老子就像踩耗子一样踩扁你们!”
众人听他这样说,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立刻又都捂上嘴忍住了,一百人鸦雀无声地继续前行。
乾窑这座城并不小,罗满一行到了半夜时分才看到了西城墙的尽头。他们便转向东面,沿着北城墙前进。
又走了大概十多里地,忽然见到前面有火光,罗满便急急命令队伍停下。众人隐在灌木丛后一看,见插火把的地方正是一座郑军的军营,而他们所把守的,正是乾窑的北门。
罗满和众士兵心中都奇怪:郑军应该知道樾军从西而来,在北门设防却是为何?
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往来巡逻的士兵大概只有二、三十人——以如此的兵力是绝对不可能和樾军所抗衡的,莫非这是诱敌之计?是想引得樾军冲进城去,然后好来个瓮中捉鳖?
罗满行事一向小心,既然石梦泉只是命自己来此侦察,他就算有十分的把握能将城外的郑军消灭,也不轻举妄动,只是招呼手下立刻返回樾军大营复命。于是,一百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撤退。
只是,撤到城西北角的时候,忽然有个士兵朝城墙上一指:“罗副将,你看!”
罗满顺他所指望去,只见黑黢黢的城墙上有一个人影正在缓慢地攀行。是敌?是友?他心中飞快地决断着:不管是何人,有何目的,在这个时候企图悄悄进入乾窑城,大约总不是守卫北门的那群郑军的盟友。且抓来问问再说!
罗满想着,抽出了腰刀来,在城墙上一插,借力朝上窜起丈许,跟着又拔出一把匕首再次插入墙中做支点,这一跃便已来到了黑衣人的旁边。黑衣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动静,劈手就朝罗满打来。罗满见此人敢攀爬如此陡峭的城墙,早也料到其身手不俗,所以有了防备。他右手将腰刀一挥,逼退了黑衣人的攻势,而左手的匕首迅速地朝城墙上一扎,便翻身跃到了黑衣人的上方。
这时他发现黑衣人是先用铁爪将绳子抛上城楼再顺着绳子上城的,如果控制了绳子就等于控制了黑衣人,他便一把向绳子上抓去。黑衣人见了赶忙在城墙上一蹬,让绳子晃开了罗满的攻击范围,同时自己也飞起一腿向罗满踢了过去。
罗满的武功只是寻常,看黑衣人招式如此凌厉,晓得自己决非敌手,只好急中生智在险中求胜。对黑衣人踢来的一脚他避也不避,直到黑衣人的腿擦到自己腰间时他才猛地双手朝对方腿上抱了过去。两人都挂在城墙上,活动的空间很小,黑衣人更几时料到有如此打法?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因此被罗满紧紧抱住。而罗满更乘胜追击,顺势又拿住了黑衣人的腰眼,接着挥刀将绳子斩断,两人就一齐落到了地上。
黑衣人的武功远在罗满之上,被他用奇招制住,不禁又惊又怒,甫一着地立刻一肘撞在罗满胸口摆脱了他的掌握。但是旁边的樾军士兵早已围了上来,十几把钢刀“唰唰唰”都架到了黑衣人的脖子上,黑衣人一愣,知道无法脱身了。
罗满揉了揉胸口,站起身来:“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深更半夜翻入乾窑城?”
黑暗之中黑衣人的眸子却十分明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管我是什么人?总之我不像你们是一群衣冠禽兽!”
众士兵和罗满都是一愣——倒不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出言不逊,而是因为其声音婉转,语调软糯,是个带着南方口音的女子。
有人劈手将她的脸罩拉了下来,月色下看看,见她生了张鹅蛋脸,眉眼生动,虽然不是绝色,但也十分可人。罗满想起自己方才抱住人家的腿,简直是唐突佳人,不禁红了脸,道:“姑娘,抱歉。”
女子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用不着假惺惺,我落到你们手里,随你们处置就是。不过,你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伤天害理?罗满皱着眉头,暗想,这姑娘莫非也是指责我军引水淹城之事?但她看来并不是郑国人啊!她究竟为何要深夜进入乾窑?乾窑封城的内情她又知道多少?许多的疑问需要这姑娘来一一解释,只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方才的一番打斗很可能惊动郑军,还是早些离开为妙。于是他道:“带上她,回营!”
几个士兵立刻合力反剪了女子的双手。女子怒不可遏,张口欲骂,而一个士兵又用那黑面罩将她的嘴堵住,她只有怒视着罗满。但罗满只是挥挥手,百名士兵便几乎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乾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