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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其实他没有把故事说全:他在安德做县令共是八年时间。这八年里,开头很是郁闷,不是旱就是涝,饥民成群,流寇四起,他管也管不来,几次想挂冠而去;后来慢慢整顿法纪,兴修水利,与民同乐,也做得有滋有味起来。正打算安心在这小城终老的时候,他官员考绩时的一篇关于治理地方财政的策论被当时的户部尚书看中。程亦风因重被起用,官复六品,做了国子监司业。不久,又升任户部员外郎。

户部管的是天下生计,程亦风在地方上见多了百姓疾苦,体味得朝廷许多旧法的害处,这职位正对他的兴趣。于是,他日里办差,夜里苦读古人典籍,寻求革除积弊之道。历三年,写札记百万言,终于有了些眉目。

可偏偏此时,樾国皇室内部兄弟阋墙,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许多军官也都搅和其中,樾仁宗无心扩张,前方的将军又疏于防守,楚国乘机夺回了许多失地。贪心不足,便议论是否要乘胜追击出兵,将樾国这危险的对手彻底铲除。朝中一派主张主动出击,攻入樾国,一派主张修筑堡垒,以守为攻,两下里互不相让,终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党争,一直到去年,也即元酆二十一年才以主守派的失败而告终。

程亦风在党争之中两边都不靠,一心一意只搞他的新法。可在主守派倒台时,他却被牵连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当年的一场“空城计”,让他也成了“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他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左迁为耿近仁的督粮官,被派到北疆冰天雪地的大堰关,又经历了这场和樾军的恶战。

当日同时被牵连的,还有程亦风同年好友原任翰林院侍读的臧天任。巧的是,臧天任被谪贬为安德知县,相当于是接了程亦风的班。安德和大堰关邻近,所以程亦风军旅无聊时,也常常去找老友喝酒诉苦。

这时,他就是想去安德投靠臧天任。

只是一河之隔,大堰关的天气比落雁谷好得多了。五月艳阳遍地,道路晒得又白又硬,树叶都反射着阳光,一闪一闪的,有无穷的生命力。安德一带在程亦风和臧天任的治下一片太平,田中庄稼可人,池塘中则有白鹅麻鸭扑翅欢歌。将来寄情于山水——种几亩薄田,养一群鸡鸭,写写诗,玩玩考据,或者也教两个学生,程亦风想,这也是很惬意的生活嘛。

心情好了,步子也就轻快,半途还遇到一个进城的农夫,给他搭了截牛车,黄昏时分,程亦风就来到了臧天任家。

两人分别已经快两个月,见了面自然欢喜。尤其程亦风是随军在外,臧天任见他平安归来,更是开心异常,立刻就让妻子准备了酒菜,拉了程亦风边喝边聊。程亦风少不了将落雁谷的事坦白跟老友说了,也连带地说了自己出世的打算。

臧天任听这鬼门关边转一圈的经历,咋舌不已——特别是程亦风冒险在依阕关引赵临川进城,然后和孙胜一起关上了城门火烧敌军,又靠着一棵大树从南面爬出了依阕关——这实在是惊险万分。“你也太冒险了。”他比程亦风年长十岁,说话常有兄长的语气,“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唉,不过你是看不得同胞受苦的人。”

“别给我戴高帽子。”程亦风道,“我是怕自己落到樾军的手中,死无全尸。朝廷里谁不知道?我胆小如鼠嘛……这一次……好像又做了越权的事,至于祸没祸国,就要看那些将军们最后怎么定夺了。万一‘引咎辞职’还不够,恐怕他们会来要我的人头。”

臧天任道:“老弟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愚兄我说不定还能帮你说几句话呢。”

“哦?”程亦风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臧兄高升了?”

臧天任笑了笑:“不是高升,不过是官复原职了,月底就要回京呢!”

“哎呀,恭喜,恭喜!”程亦风连忙拱手道贺。替朋友高兴的同时,又不觉对自己的处境感慨:当年大家同科取中,他程某人春风得意宫花簪帽,臧天任却不过是二甲之中的末位,后来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做些整理故纸的闲差,程亦风郁闷无比,就流连花街柳巷,只有同臧天任清谈才感觉胸中尚有一番抱负,两人也因此结为知己。谪守八年,程亦风从安德回朝,是臧天任同他一起研究改革之法。其后,两人又一同被贬出京……如今,臧天任终于复起,又可以回京继续为百姓请命,而他程亦风就……唉!不由叹了口气。

臧天任看透老友的心思:“你会安心退隐山林么?你根本就放不下经世济民之道。不如这样吧,你若不怕委屈,就跟我一同回京,先在我府里住着,等待复起的机会?”

“不要,不要,不要!”程亦风连连摇手,“十五年啦,起起落落,古人经历我这一半浮沉就已经挂冠而去了。这是老天爷要告诉我,我不适合当官。怎么能明知前面是堵墙,还拿脑袋去撞呢?”

臧天任知他口是心非:“圣人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老弟你的学问应该比为兄好吧?”

“学问?”程亦风酒量并不好,多饮了几杯就开始舌头打结,“学问有什么意思……我……我还是比较喜欢……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醇酒美人……真要做学问,那也要‘红袖添香夜读书’……呵呵……”

“你说醉话了。”臧天任道,“你十五年来经历这么多困难都没有引退,不就是一直想着要为朝廷为百姓做点事么?你难道不希望你那三万字新法札记能真的实现?”

“错啦,错啦!”程亦风又饮一杯,“我十五年来浮浮……那个……沉沉,不是为了百姓……也不是为了朝廷……我是为了……为了一位小姐……”

“越发胡说了!”臧天任知道程亦风虽然早年和几位才色俱佳的京城名妓交情不浅,但是没有一个称得上是红颜知己的。程亦风父母已亡,也没有人给他物色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如今已过而立之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每每和他提起这终身大事来,他总是一笑带过——他十五年来惦记着一个女人?臧天任才不信。“老弟,你别喝了。吃菜!”

“我没胡说!”程亦风依旧自斟自饮,“是……当年凉城之围,我在城楼上……我搂着的那一个……”

“那不是个歌姬么?”臧天任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跟着回忆起来。

“不……头几天我都是拉着歌姬。”程亦风道,“最后一天……她不是歌姬,一定不是。”

岑广退兵那一天臧天任病卧在床——就算在城楼上,也不记得程亦风拉着的是什么人了。“如果不是歌姬,那是什么人?你既然挂念着她,为什么没去找她?”

“呵……她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啊!”程亦风醉眼蒙胧,盯着手中的酒杯,好像能穿过那儿,回到从前似的——

樾军退去后良久,看着平息的烟尘,程亦风两腿一软,就坐了下去,把他一直搂着的那个女子也带得一跤跌倒。然而这个年轻的女人却没有尖叫,反而镇定地扶起了程亦风,接着,向他盈盈拜倒。“程大人——”她说,“多谢救命之恩。”

程亦风愣了愣,方才注意到这女子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眉宇间一股愁怨,更三分尊严,根本不是他在歌馆舞榭里找来的风尘女子。“姑娘,你……”

那女子笑了笑,就像愁云惨淡的天空突然下起清丽的细雨。“谢程大人救小女子之命,谢程大人救全城百姓之命。”她说,向身后道,“小云,娘给你的小瓶子呢,快给姐姐拿来。”应声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将羊脂小瓶递到女子的手上。程亦风傻愣愣看着那与瓶子一样白净的手,奉上一颗鲜红的药丸,然后听见那红药丸一样鲜红的唇,吐出温柔关切的话语:“这是八珍益气丸,程大人服了吧。”

“多……多谢……”程亦风低声道,同时心里想着,这女子若不是歌姬,这样冒犯的搂着她,该要如何道歉?坏人名节,他愿娶,人家愿不愿嫁呢?

一时的腥风血雨,化了风花雪月。

可是,他正做春梦,那边厢却风风火火跑出三五个仆妇来,连哭带嚷,围着那女子道:“终于找到您了……您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交代呀!皇上知道了,奴婢们要掉脑袋的。”

程亦风心里一怔:皇上——她是谁?

他不及问,女子也不及答,一声叹息叫人心碎。

“老弟,你倒是说呀!”臧天任推着他。

“自古最是相思苦,垂杨偏障离人目。烽火楼头人渐远,鸿雁几时为传书?”程亦风喃喃地念着,想:城楼一别,再也没有见过——像她那样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应该早就嫁了人,儿女成群了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终于“咕咚”一下脑袋撞在桌子上,睡着了。

既喝多了酒又实在是累坏了,程亦风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感觉阳光刺眼时,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清楚自己是身在臧天任家的厢房,而不是落雁谷的军帐,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拣回一条命。然而一望窗边,却有一条魁梧的人影坐着,他瞪大眼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不就是楚国破虏大将军司马非么?什么瞌睡都被唬走了,一翻身跳下床来:“司马将军……你……你怎么来了?”

司马非从前号称是楚国的不败之将,就是十五年前程亦风的空城计扰乱了他的计划,弄得他后院失火狼狈万分,所以他一向只叫程亦风是“书呆子”。可是今天却例外。“程大人休息好了么?”他问道,“休息好了就跟我走。”

程亦风一愣,暗想:看来引咎辞职也没用,是要军法处置了。事到临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索性洒脱地一笑:“没休息好又怎样?将来有的是时间睡呢!”

“什么?”司马非是个粗豪汉子,没听出来他这是萌了死志,准备去睡棺材了,瞪了他一眼,道:“将来哪有时间给你睡。你会忙得很!”

“不砍我头?那是要充军流放?”程亦风问。

司马非一愕,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砍头?流放?程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不错,冷千山他们几个都说你临阵脱逃害死了耿近仁,所以应该将你凌迟处死。不过老子却觉得,从一开始就是耿近仁他娘的计划失误——战场的情形馘国皇帝都跟我说了,如果能保持阵型,早就把樾军踩成了肉酱,他却搞得乱七八糟,自己人踩自己人。所以这是他活该。你当机立断保存了六千多骑兵,接着又在依阕关斩杀了樾国的赵临川——”

“下官没有‘斩杀’。”程亦风道,“我只是放了一把火,都不知道有没有烧死赵临川。”

“哈!他娘的!”司马非笑骂,“你这书呆子也真是有意思。不知道是你真的有点儿歪才呢,还是走狗屎运?这就把樾军最勇猛的一个老将给杀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保了你。我说你随机应变,扭转败局,不但无过,而且有功。你是落雁谷之战的大英雄。”

“啊?”程亦风吓得跌坐在地,呆了半晌,才道:“将军莫非是拿下官开心么?这次出征馘国,没有拿下半座城池,而赔上了那么多条性命。我侥幸逃命成功,怎么能说是扭转败局?我军还依然是惨……”

“哎——”司马非阻止他说出那不吉利的“惨败”二字,“你这书呆子,莫非不会计数?此一战,我方折损了两万多人马,又死了个耿近仁。樾军也折损了一两万人,又死了个赵临川——用耿近仁来换赵临川,还是挺划算的。”

程亦风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位将军算这笔“人命帐”,那些倒毙在异乡的大好男儿,那些儿子、兄弟、丈夫、父亲,最后就成了一个简单而模糊的数字——连确切的数目都懒得关心,然后还要加上一句“挺划算”……他感觉一种奇怪的情绪正从自己心里蔓延开。不过他并不想质问司马非。他反而想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出离愤怒”。

司马非倒还未留意程亦风的神色,兀自说下去:“和樾国决一死战是迟早的事——就我看,宜早不宜迟。那仁宗皇帝和他的几个兄弟把国家斗得乌烟瘴气,现在有点儿本事的人都死光了,这庆澜帝拣了个现成的便宜。龙椅都还没坐热,就急急忙忙派兵东征西讨,意图恢复他父兄在位时的盛况——可见他真是个蠢才。所以,要铲除樾国就要趁现在。”顿了顿,才终于看向了程亦风:“这节骨眼儿上,不能言败,否则岂不让那些主守派、主和派的胆小鬼们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程亦风愣愣的,却知道,假如自己开口,大概会说:“难道守不好?和不好?非要打仗死人才好?”但他同时也知道,冲动只会坏事。他已经不再是热血少年了。十五年的宦海沉浮把他的棱角都磨平了。

司马非见他一直沉默,皱眉头道:“莫非你真的是主守派?”

“他不是主守派。”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接着就见楚国的耀武将军冷千山、扬威将军向垂杨、定国将军鲁崇明和保国将军董鹏枭一齐走了进来,四人簇拥着一个穿孝服的女子。臧天任跟在这群人后,仿佛正对自己家中一下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感到无奈。

“他不是主守派。”冷千山道,“他是逃跑派。”

“冷千山,你——”司马非正要发作,这一身孝服的女子却一个箭步抢上前来,只见寒光闪过,她已经抢了司马非的腰刀,架在了程亦风的脖子上:“你这只晓得自己逃命的狗官,杀了你给千万阵亡的将士报仇!”

“大胆!”司马非喝道,“哪里来的刁妇,竟然敢如此撒野——冷千山,向垂杨,你们几个究竟玩什么花样?”

“她如何是刁妇?”冷千山道,“你不是要找落雁谷之战的英雄么?我告诉你,她就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司马非道,“先放开程大人!”

冷千山向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就愤愤地收了刀,递还给司马非,同时道:“小女子崔抱月,赣州人氏,原系虎威镳局镳师,乃是平寇将军帐下游击张林的未婚妻。本来我到大堰关来,是打算和我未婚夫完婚,谁知大礼未成,未婚夫便即出征,小女子放心不下,故乔装打扮随夫北上。落雁谷之战,我二人同在第一阵重步兵之中。”

不守妇道,司马非颇为轻蔑地哼了一声。

崔抱月接着道:“两军遭遇后没多久,因为耿将军被敌人杀害,骑兵队伍撤退撞到了步兵队伍中,我方就乱了阵脚。樾寇趁此机会攻了上来,杀了我们不少手足。但是,我未婚夫一直鼓励部下坚持杀敌,直到他自己也负了伤。他知道步兵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也清楚樾寇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于是他叫我拼死杀出重围,请第三阵骑兵赶紧冲锋。”说到这里,崔抱月狠狠地瞪着程亦风:“谁知道,当我杀出去,哪里还见到第三阵骑兵的影子?早就让这狗官带着,跑得无影无踪!”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司马非道,“本将军也都听当时身在耿将军骑兵阵中的馘国皇帝陛下讲述了战场的情形——耿将军指挥不当,造成我方大乱,程大人当机立断,这才保存了实力,若照你说的去冲锋,岂能有此战果?最多不过是两败俱伤,让那个什么玉旒云的部队和我军一起全军覆没而已。”

崔抱月的脸被怒火烧红:“程大人下命令逃跑的时候当然不适合冲锋,但是到我杀出重围时,樾军都已拼到了极限,绝对抵挡不了我军的再一轮攻势!”

“这还不是你猜的?”司马非嗤之以鼻。

“不!”崔抱月将手中的钢刀一抖,发出嗡嗡之声,“当时敌将玉旒云为了怕我军幸存部队再杀上来樾军抵挡不住,下令屠杀战俘,以图威慑——我未婚夫……他也在那被俘虏之中。六百多人!如果不是这个狗官带走了第三阵骑兵,此时一拥而上,这六百多名步兵怎么会成为樾寇的刀下亡魂!”

“啊——”程亦风惊得张大了嘴,仿佛又回到了血流成河的战场。

“你的未婚夫和那六百余名步兵战士死战殉国,的确可敬。”司马非道,“不过,我还以为程大人当时的决策没有错。如果不是他以退为进,如何能先占领依阕关,又斩杀樾军将领赵临川及其部下,扳回败局?所以……虽然你未婚夫和那其他人被玉旒云屠杀,但也算不得枉死,都是为了程大人后来的这个‘更大的胜利’嘛!”

“好一个‘更大的胜利’呀!”冷千山嘿嘿笑道,“程亦风有几斤几两,就算我们几个不知道,司马将军你还不清楚?当初是谁害你丢了平崖城的?十五年前他摆空城计,十五年后他还摆空城计,玩来玩去,只这一点儿手段。什么‘更大的胜利’,我说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旁边向垂杨也来帮腔:“司马将军言语偏袒,莫非真以为程亦风用兵如神,打算将来对樾作战时让他领兵?嘿嘿,若真有那么一天,樾国皇帝恐怕开心得做梦都要笑了!”

“你们四个又好到哪里去?”司马非勃然,反唇相讥道,“当时依阕关向我们求援,你们还不是为了‘大局’,打算让依阕关的将士自生自灭?”

“话不能这么说!”董鹏枭、鲁崇明都加入到了争吵中来。登时,五个将军面红耳赤,在臧家厢房里争做一团。

崔抱月依然恶狠狠地瞪着程亦风。而程亦风自己也觉得愧对这个巾帼女杰,愧对那被樾军屠杀的六百余名同胞。玉旒云,这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将领居然如此残忍,日后楚樾之争继续下去,又有有多少人殒命沙场?不过,他管不了那么远。他只想承担临阵脱逃的罪名,然后,如果还有命在,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此余生。

臧天任走过来将他扶起,不无厌恶地瞥了一眼五位将军,小声道:“老弟,让他们吵去,我们且到别处去清静清静。”

程亦风摇摇头:“我等他发落。发落完了,该掉脑袋该充军还是革职,总算也对前线的亡魂有个交代。”

“你这又何必……”臧天任方要劝,又听崔抱月冷笑着开口:“现在倒摆出不怕死的模样,早都干什么去了?你要真想对那些亡魂有个交代,应该入伍为兵,亲自到战场去斩杀樾寇为我死难同胞报仇。”

臧天任虽然不同意以杀止杀以暴易暴,却也不想程亦风消极出世,因道:“补偿的方法有很多种,戴罪立功也是好的,何况,还没人说老弟你这次过大于功啊。”

程亦风仍是摇头,推开了臧天任的手,自己端端正正在地下跪好,只等着司马非等人吵完了,来决定他的生死。

五位将军足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毕竟司马非行伍出身,学问少,不及冷千山等几个都是军官世家,文武兼修,巧舌如簧,不久就没了词,只仗着嗓门大,就嚷嚷道:“你们几个旁的本事没有,就会胡说八道。十五年前樾军攻来,你们都跟着皇上南巡,只留我一个和樾军作战,如今你们还不是一个样儿?口口声声说主战,真打起来时,不知你们一个两个又跑到哪里去!老子看准程亦风是英雄,他就是英雄,你们不服,大家一起到圣上面前去说个明白!”

他咋呼完了,回头一看程亦风正跪着,就吼道:“你这书呆子跪什么?你是落雁谷之战的英雄。你起来。跟我一起回京城去。”说着,也不管程亦风辩解,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不要一摆一副倒霉相。你要凯旋回京!”

“笑话!”冷千山等也不示弱,“落雁谷之战是我楚国之耻,一个胆小如鼠又越权领兵的官员,害得平寇军几乎全军覆没。崔姑娘——”他转向崔抱月:“你未婚夫的仇一定要报。你同我们一起回京城,我冷千山拍胸脯,不仅拿办这胆小鬼,还要把崔姑娘的事迹传遍全军,激励大家舍生忘死,为国奋战!”

“哼!”司马非没有其他的词儿了,只能狠狠地把冷千山等人瞪了一圈,然后强把衣冠不整的程亦风拉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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