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巷位于禾兴府府城的南边,这里离码头比较近,来往的人很多铺子也很多,不像禾兴府北面那么幽静,因此禾兴府的上层人士乃至有钱人,都不愿意住在这边。
不过,这里的宅子都挺大,地理位置也不错,因而穷人也是没法子住到这里来的。
赵金哥当初买宅子的时候,考虑了地理位置,又考虑了价格之后,便把家安在了这里,到如今,赵富贵和赵刘氏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了。
离开从小生活的何西村来到这里,赵富贵夫妇多少有点不习惯。
之前赵金哥和赵明珠在的时候,这点不习惯还能被忽视,可前几天,赵金哥带着赵明珠出门去了,还把李氏和若儿也带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明珠想不想我……唉,早知道我就跟着金哥儿一起去了。”赵刘氏叹了口气,她想儿子了,当然,她现在更想孙女儿。
她儿子也真是的,竟然打算带着明珠出海去接蒋震,要是明珠在海上有个头痛脑热的,可怎么办好?
赵刘氏这般想着,又叹了口气。
赵富贵自打住进这宅子,就开始折腾宅子里的那块地了。
这宅子以前是个小商人住的,那小商人家里并不十分有钱,院子里也就不可能种什么名贵的花草,就种了两棵枇杷树,两棵桃树,外加凤仙花月季花这样非常普通的花草。
据说到了夏天,这里以前是能姹紫嫣红非常漂亮,现在么……
赵富贵觉得漂亮那是没什么用的,种花绝对比不上种菜。
在这府城买菜要花钱,他又整天闲着没事做,不如就把院子里的地开垦了种点菜。
这院子里那么大一块地方,种了菜绝对够他们一家子吃了!
存着这样的心思,赵富贵天天垦地翻地,现在已经把花园折腾成了菜园,赵刘氏叹气这会儿,他就在菜地里捉虫子。
“你跟着去做什么?要是病了还要让他们操心。”赵富贵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捉虫子。
赵刘氏也知道自己身体不是很好,出海肯定不能跟着,但听到赵富贵这么说,还是不大高兴,她瞪了只顾着抓虫子,都不和自己说说话的赵富贵一眼,开门出去了。
青阳巷的巷子里,有很多孩子跑来跑去的,正在玩着,而一些跟赵刘氏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双儿,正搬了凳子坐在门口,一边看着自家孩子,一边做点活儿,顺便和左邻右舍聊天。
这些女人和双儿们聊的,左右不过是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而赵家人,便是他们近来最喜欢聊的。
自打有人去赵家给赵金哥说亲,得知赵金哥竟然是个双儿之后,住在青阳巷里的人提起赵家,就都会在私底下“啧啧”几声。
之前他们以为这赵家,是老父母带着鳏夫儿子外加孙女儿,结果……原来是老父母带着双儿儿子,外加跟双儿姓的孙女儿?
“那赵刘氏说她家是找了个上门儿婿的,还说那儿婿多好多好……也太会吹了!”
“就是,她儿婿真那么有本事,还会去做上门儿婿?”
“还说她儿婿对她儿子多么多么地温柔体贴……要是她儿子娶的是个媳妇儿,那般体贴我信,可那是个男人!”
“那还是个没人见过的男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
当初想把自己外甥女儿说给赵金哥当填房的女人和几个跟她交好的女人偷偷说着赵家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用别有意味的目光去看赵刘氏。
赵刘氏是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知道他们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但她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她其实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说蒋震和她家金哥儿关系很好,说蒋震是个很好的人,但很显然,压根就没人相信。
想到这里,赵刘氏一阵气闷。
在何西村,都不用她说,大家就都知道蒋震多好了,可是这里……
赵刘氏深吸了一口气,燃起斗志来——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羡慕她!
“赵家的,这几天没见到你儿子和你孙女儿啊,他们上哪儿去了?”另一个和赵刘氏交情不深,但关系也不坏的邻居问道。
“我家金哥儿带着明珠,去找明珠他爹去了。”赵刘氏道。
“明珠他爹到底做什么的?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他露过面?”那人又问。说起来,跟赵家有关的八卦那么多,其实也跟赵家那个传说中的上门儿婿从来没有露过面有关。
那赵金哥一个双儿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他的男人却人影都见不着一个……正常人肯定会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明珠他爹,那是做大生意去了,他有个很大的船队,出去做生意总要很久。”赵刘氏道。蒋震去洪江盐场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赵金哥跟她说的,是蒋震接了一笔大生意,要出远门。
还船队……那人看了赵刘氏一眼,又看了看赵家院子里,正在种菜的赵富贵。
这赵家人是乡下来的,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就算有点钱,恐怕也比他们多不到哪里去……这赵刘氏竟然说什么有个大船队,出去做生意……想也知道肯定是吹的。
她想和赵刘氏好好说话,赵刘氏却各种搪塞,嘴里没一句实话,也挺没意思的。
那人轻哼了一声:“你家招赘的这男人,还真有本事啊,都有船队了!”
那人的口气,可不是夸人的,分明就是来讽刺人的,赵刘氏知道她怕是不信自己说的话,便想要解释:“我没骗你,我家蒋震可厉害了,金震镖局你知道不?就是他开的,前年他还去过京城。”
这些人对金震镖局,实在没什么印象,也不觉得它多么厉害。
在何成县,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金震镖局,但这里是府城,不出门做生意的人,压根就不会去关心外来的金震镖局,便是听过,也以为只是一群穷苦百姓聚在一起给人当护卫。
那人不愿和赵刘氏继续说话,倒是去了之前说赵刘氏闲话的几个人那儿,然后把赵刘氏刚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也太会吹了,要是她说她儿子的男人是在那些大船队里做个账房船员的,我信,直接说她家有个大船队……她家真这么厉害,她男人哪还会挖了园子里的花种上菜?”
“就是啊……对了,就算那赵金哥的男人出门做生意去了,这赵金哥也没道理在自己男人出门之后,突然搬家搬来这里啊!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
“仔细想想,她说的也不见得是假话……你们说,这赵金哥,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的外室?”
“谁会要这样子的外室?不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可能……这赵金哥都挖了眉心的孕痣了,想来当初是打算把自己当个男人的,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给人当水手,最后搭上了某个商人怀了孩子?”
“这还真有可能,船上没有女人,那些水手急起来便是男人都能凑合了,他好歹是个双儿……而且总比那些臭烘烘的水手好看……”
“这么说,那赵金哥的男人,也许真有点本事?”
“不过那样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上门儿婿吧?”
……
众人正议论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突然从巷子外头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都去看啊!码头那边来了好多大船,是海船呢!那些船特别大,船上还有把头发剃的古古怪怪的东洋浪人!”
青阳巷里的孩子听到他这么说,都来了兴致:“真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船可大可大了!听说是有人出海回来了,赚了很多很多银子呢!”那男孩道,喊了一群孩子一道去码头上看热闹。
禾兴府也是有海商的,但海船很少来府城这边,孩子们也就很少见到那些非常大的船。
青阳巷里的孩子几乎都跑出去了,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又呼啦啦地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不看大船了?”有个女人问自己的孙子。
“奶奶,大船上下来好些人,朝着咱们这边来啦!”那男孩对着自己的奶奶道。
“那些人好端端的,来咱们这里做什么?”那女人不解,就在这时,她看到几辆马车进了青阳巷,马车旁边,还跟着很多孩子。
马车的车夫想来是怕伤到了孩子,并不敢把马车赶地很快。
马车也就慢悠悠地前进着,让人清晰地看清了那些马车的样子。
那一辆辆的马车雕工精致,富丽堂皇,要不是特别有钱的,绝对坐不起!
“奶奶,我看到赵家叔叔在马车上。”有个孩子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