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高档餐厅里。颜少扬已换上了休闲服装，颜闻还是一身的西装革履。

两人随便聊着什么话题，气氛还有点温馨。

有那么几个瞬间，颜闻仿佛看到了四年前，不，甚至更早之前的那个活泼阳光的少年，无畏又明朗。

“你见过她了？”颜闻忽然问，他似是无意地边切牛排边开口问的。

颜少扬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刀刃，“见过一次面，我刚到B市时，爸爸让我去拜访蓝伯父，当时见过蓝筱一面。与她约好后天我到B市后再去见她。”

颜闻抬眸定定地看着颜少扬，想看透他的心思，他真的不明白自己问的是王小冉吗。

颜少扬不去看颜闻，接着说，“之前她有邀请我，但因为工作太忙我就推辞了。”蓝筱是爸爸颜逸景一位旧友的女儿，佘曼再次撮合颜少扬与刘心失败后，终于换了个人选。

颜闻转而轻笑，“我上次见蓝筱时，她还是个小孩子，记得当时你刚读小学，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不放，还把自己珍藏的玩具拿给她玩。”

颜少扬回忆了一下，抬头看向哥哥，“是嘛，我不记得小时候见过她。”

“不记得也正常，那时候你还小。”颜闻看着自己的弟弟，以为弟弟回坦白关于王小冉的事情，看来是自己还不够了解他。这时，他放下手中的刀叉，“真不打算说说那个让你找了四年的王小冉吗？”

颜少扬身体一僵眼神变得诲暗，但很快都恢复了正常，他也放下了餐具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脸上慢慢绽放出让人看不出真假的浅笑，“大哥终于是要承认，早就认识王小冉了吗？”

颜闻脸上原本的轻松不见了，一丝惊讶从他脸上划过，随后变得从容淡定。他若有所思之后，嘴角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孟远说你找到了王小冉。”他毫不犹豫地卖了孟远。

颜少扬笑眼看着他，“我找她是因为恨她忽然甩了我。看她现在，过那么差的生活，呵，根本不需要我出手，所以大哥不必忌讳不必瞒我，我和她再无瓜葛，她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就在前些天，当我知道是哥哥买通了人，让她失去大学毕业证还有什么保研资格时，我还挺高兴的，一切都是她活该不是吗？”

颜闻看着颜少扬，看来颜少扬自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四年前和八年前的一切。他沉默了数秒，脸色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然，“看来你都知道了。”

颜少扬脸上的笑意收敛，自己查出来是一种心情，听到哥哥亲口承认他又是一种心情，一切喧嚣过往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其实，王小冉就是当年搭我车的女孩，在给她送东西的路上我和董星姐出的车祸。”

提到董星，颜少扬眼中多了一层悲哀，这尘封的记忆中带着真实的刺痛，“之后大哥离开了家，其实你当时没有立刻出国，这事是我在R国留学是意外从查理斯克学长那里知道的，现在想想大哥应该是去了Q市，因为当时王小冉在那里读书。”

颜闻不否认颜少扬的话，但听到“董星”两字时他心中黯然了几分，他盯着颜少扬那双透着真诚的黑眸，“你不恨她吗？”

颜少扬并没有回答，“当初你刚回国时，说你从来不怪我，是因为你心里把车祸的一切都算在了王小冉的身上，可是你见到她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就是那个人？”

“四年前我回国时，发现你并没有认出她就是那个女孩。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真相，是因为当时你刚走出车祸的阴影，而且你也喜欢着她。我不能看你再次陷入矛盾与痛苦。”

“大哥用心良苦。”颜少扬微叹，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应该恨的人，确实应该痛苦。

颜少扬淡淡地说，“她在F城时，为什么你认得她，而她却不认得你？”

“在F城见到她之前，我从来没刻意出现在她面前，更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你恨她，所以让她失去了更好的求学机会，失去了更光明的前途。但是你又不够恨她。”说到这里，颜少扬嘴角扯出一丝笑来，“不然以大哥的手段，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会过得很惨而且还不会知道怎么回事。”

颜闻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他将目光停留在酒杯晶莹透亮的玻璃上，“我恨那位肇事司机，他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而王小冉......我想，如果善良的董星知道我毁了王小冉的人生，她一定会生气。”

说完这话，颜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他想起董星生气时嘟嘴的可爱模样，她横眉怒目不过几分钟就憋不住地笑场了。他接着说，“但是我心里确实怪王小冉，如果她从来就没有出现在F城，那，董星......至少不会在那天......所以后来，我拿到了董星的手机和一个粉色记事本，根据手机短信中的地址，见到了王小冉。在Q大的校园中，她和一个男生手拉着手，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所以就找人拆散了他们。”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颜少扬眼睑微动，唇角勾出了然的笑，“你不想毁了她，又不想让她事事如意。所以后来陷害她‘作弊’，让她不那么顺利地毕业。”

颜闻从酒杯上收回目光，放下了酒杯，“小小的惩戒罢了。为了董星，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向王小冉说有人因为她的一个记事本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如果她知道的话，你说以她的性格会不会懊悔终生？”颜闻猜，颜少扬也不会告诉王小冉这件事情。

颜少扬表情凝重，她知道后恐怕不止是懊悔终生。他抿了一口红酒，又问道，“大哥为何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出现在Q大？”

颜闻猛然抬眸看向颜少扬，就算稳重自若的他此时也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消失，取代的是满意的浅笑，“这都能查到？很好，你从不会让失望。”

颜少扬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偶然知道的。”四年前，王小冉给他发过一张照片，当时她还骗他说不知道是哪所大学。

在王小冉离开后不久，颜少扬就发现有人在暗中阻止他找王小冉，开始他以为是爸爸颜逸景表面支持却暗中阻拦他和王小冉在一起，直到他在R国留学时才知道哥哥在R国的那四年期间回过国，他才开始怀疑哥哥颜闻。

当年王小冉在YX大饭店工作时，自从哥哥发现王小冉后，王小冉身边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把他调离服务部后她被同事排挤，还有冯明昌向她一个小服务员示好，还有她的忽然离开......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颜少扬又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她身边有我买通的人，所以她后来的大学三年，发生什么事情过得怎么样，我都知道。我想我比大多数认识她的人更了解她，‘作弊’事件过去之后，我就决定放过她了，她毕业典礼时去Q大也不过是见证她大学生活的惨淡收场。”颜闻说完又自嘲地嗤笑一下，“我是不是很坏，董星肯定要怨我了。”

此时，颜少扬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哥哥爱董星姐，就连哥哥的妻子姜圆圆的长相也有八分像董星，气质也很像，哥哥爱董星爱得那么深那么痴，做为弟弟的他一直都知道。

四年前，颜少扬在王小冉那里见过一个写着“WXR，非礼勿视”的黑色本子，当时他不敢展开丰富的想象，而在刚过去的漫长四年中，他怀疑过王小冉就是那个搭便车的女孩，但是他亦不敢向哥哥颜闻提起自己的这个怀疑，因为他担心这位商业手腕毒辣的哥哥会穷尽所有的去找王小冉去求证，然后去报复，这是他所不想发生的。

后来，就在一个多月前，当颜少扬在B市酒楼的那间监控室里，打开孟远发给他的那份王小冉的资料时，他脑中的疑团豁然变得清晰有条理。

好巧不巧王小冉是Q市Q大的学生，她毕业那年那月也是哥哥颜闻唯一回国去Q大的那年那月。

原来哥哥颜闻早就知道王小冉就是那个人，那个短暂出现却给他们带来难以磨灭的痛苦的人。当年他说自己忽然离开是因为有事要处理，原来他是去“处理”王小冉了......好在哥哥爱董星姐，好在董星姐善良有爱心，王小冉才逃过大劫。

同时颜少扬也知道了，哥哥颜闻不想让他和王小冉在一起，再加上他从王小冉那里听出她并不止见过颜闻一次，这令他不得不去怀疑她忽然与他分手，也跟哥哥颜闻有关。

“董星姐不会怪你的，她也爱着你，我想她能理解你。”颜少扬开口去安慰颜闻。

颜闻笑了笑，神色中有让人说不出的落寞，然后说道，“那你恨王小冉吗？”从两人的谈话，他不再确认颜少扬也恨着王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