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低着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短袖,两只修长纤细的手臂从宽大的袖口伸出,衬得衣服更加不合身,她的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女士运动裤,裤子很大,风一吹,两条裤管子便跟着呼呼的晃荡,让人不敢想象里面那两条腿该有多瘦。
只看她这身衣服和手里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就能猜到她这几年过得有多苦。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洛真双唇微抿,心口又酸又涩。
也许是怕宁柔再用‘交易’之类的话来敷衍自己,不等宁柔出声,她就将自己心里所有的疑虑全都吐了出来。
“别再跟我说什么交易,如果只是交易,那首先违背诺言的人是你,当初说好,如果离婚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生不用为生计发愁,那笔钱,我给你了,为什么不肯接受?如果只是交易,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为什么没有阻止我、拒绝我,反而仍由我们发生关系?”
“宁柔,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所谓交易,只不过是个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
洛真眼眶湿红,眉宇间藏着一丝散不开的悲伤与怒意。
她气宁柔离开自己,也气宁柔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甚至在二人重逢后依旧想着骗自己。
深夜无人的长街,两个女人站在暖黄的路灯之下,影子被月光拉着很长很长。
面对连声而来的质疑,宁柔有些慌张无措。
她向来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本来以为那句‘只是交易’足够让洛真离开垣乡、离开自己的世界,可没想到,洛真对离婚这件事的执念会这么深。
她要怎么说的出口,她为洛真生下了一个女儿。
想到宁宝宝现在可能一个人在家等着自己,她面上顿时涌出些不安的烦躁。
她咬咬唇,仰起头看了看身前的漂亮女人,直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不容置疑的强势,才终于摇摇头,低声央求了一句。
“我不想说。”
“阿洛,放了我吧。”
那么卑微又可怜的乞求,却让洛真瞬间手脚冰凉。
宁柔叫她阿洛,宁柔求她放了自己。
她闭了闭眼,心底各种情绪来回翻涌,还没来得及将那痛苦压抑,耳边又传来一句温软声音——
“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要来垣乡。”
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垣乡是全国有名的‘双季’小县,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冷得像冰窖,一年四季几乎感受不到春秋这两个季节的存在。
洛真天生对冷热敏感,空气中的温度过高或者过低,都会让她全身皮肤过敏泛红发痛。
垣乡这种地方,她根本就待不了。
从洛繁星说在垣乡看见宁柔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她苦苦找寻了五年的前妻,其实一点都不想被自己找到。
气氛倏地变得尴尬。
草堆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虫叫,却让这条马路显得更加安静寂寥。
洛真眼角微红,精致的脸孔映出若有若无的悲哀,颊上一片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颤着伸出右手,扶住了自行车的把手。
“我送你回去。”
五根细长纤白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车头中间。
不仅漂亮、而且勾人。
宁柔愣了愣,不知道洛真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下意识就盯着那只白皙完美的手看了几秒。
直到对方将自行车从自己手里接走,才想起来拒绝。
“不、不用了。”
洛真眼睑微垂,态度依旧坚持,但说话的语气,却柔软了许多,像在央求。
“抱歉,没想到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过了今晚,我会离开。”
“让我送你——最后一次。”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宁柔杵在了原地。
虽然早就希望洛真回去,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洛真离开的消息——
这次分别,估计两个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紧了紧。
很难受。
就像当年离开洛真时那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她自己要走;而这一次,是她逼洛真走。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最没有资格难受的人,也是她。
宁柔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坐稳了吗?”
耳边传来的女人声音温柔又低沉,她又想起了洛真带着她搬出洛家后的生活。
她竟然忘了,就连自行车,也是洛真教会她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