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围剿行动中有功,潘则刚被人们当成了英雄,他的事迹被各大媒体在社会上进行了广泛的宣传报道,他得到了精神场面的大丰收。这还不算,在回城指标有限的条件下,林场领导优先考虑,拨给了他一个回城名额。
潘则刚太想回城了!从他踏入林场、踏入鲁湾村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永久居住地的打算,发誓将来某一天一定要带着全家人风风光光地回城。起初,他不让老婆孩子与当地人交往过深,以免日久生情,产生各种关系瓜葛,成为以后回城的阻碍。
可是,近十年的等待过于漫长了,大闺女潘琴和儿子潘时安竟然都私自做主,相继与当地的村民结了婚。终于,潘则刚的回城梦被无情的现实消磨殆尽,他彻底死心了。他将这种美好的愿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埋藏到一个别人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心灵深处的伤痛才会偶尔地像休眠的种子一样被唤醒,他会独自一人静静品味着其中的苦涩。
潘则刚刚骑着自行车想心事,不知不觉中就到家门口,于是就冲着女人嚷起来:“老婆子,有喜事要庆祝,快去帮打二斤酒回来!”
女人沈月娥被弄得莫名其妙,问道:“啥喜事?你先说出来,我再去打酒也不迟!”
于是,潘则刚便把林场领导分配给他回程名额一事说了出来。女人沈月娥听了也很激动,道:“当家的,你念叨了这么多年,我都听得很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想不到,你还终于等来了圆梦的这一天!”
兴奋了一阵子之后,女人沈月娥开始冷静了下来,潘家现在七八口人,而回城名额只有一个,僧多粥少,该让谁回城合适?不料,潘则刚却回答得斩钉截铁:“这还用问?我们潘家只有一个儿子,延续潘家香火还要靠他,当然让时安回城啦!”
夫妻俩正说着话,儿子潘时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父母都是一脸兴奋的表情,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月娥答道:“你爸最近立了大功,场里分配给他一个回城名额。我俩商量了一下,你爸想让你回城,你愿意吗?”
潘时安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冲着潘则刚道:“爸,这是真的吗?俺咋不愿意,这是打灯笼难找的好事哩!能到城里去吃商品粮,俺当然求之不得!”
母亲沈月娥问道:“这么说,你同意了?那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吧!”
不料,潘思安却为难的挠了挠头,道:“俺是愿意的,就不知道俺媳妇同意不同意!俺得先去说说这事,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潘则刚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点着儿子的头骂道:“你啊你,就这点熊球出息!啥事都要听媳妇的,咋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呢?”
潘时安笑着讨饶道:“爸,你不要凶俺!你也一样做不了俺妈的主,有事还要和她商量,是吧?现在是新社会,女人已经翻身做主了,你不承认也不行!”
潘则刚举起巴掌就要去打儿子,女人沈月娥拦住了他,劝道:“时安现在已不是单身汉了,就让他去好好和媳妇商量一下吧!”
儿子潘时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呯啪咣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显然是小夫妻俩没有谈拢,儿媳妇董红菊闹起了情绪。一阵子鸡飞狗跳之后,小孙儿虎子的哭声响了起来,接着传来董红菊的斥骂声:“小兔崽子,哭啥哭?你爸是个狠心贼,他不要俺娘俩了,哭也没用,不能把他哭回来!”
“真是个泼妇,俺潘家咋娶了这样一个媳妇?”潘则刚重重地跺了下脚,就朝儿子的房间走去,要去找儿媳妇理论。
女人沈月娥忙拦住他,道:“你去了又能咋样?难道你让他们离婚不成,让虎子没有了亲妈?”
潘则刚叹了一口气,骂道:“臭女人!自从她踏入潘家门以来,我就看她不顺眼,若不是看着孙子的面子上,我还真想让时安和她离婚!这女人心机太重,我儿子的前程迟早会毁于她的手下!”
沈月娥劝道:“别咬文嚼字了,你儿子还有啥前程,他就是老农民一个!能将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种好,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舒心就行了!”
潘则刚从鼻子哼了一声,骂道:“妇人之见!”
沈月娥正劝着自己的男人,不料儿媳妇董红菊却抱着虎子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她将虎子丢到了一旁,走到公婆的面前哭道:“爸妈,你们咋能让时安回城呢?俺知道,你们一直看不上俺!可是,你不为俺着想,也要为你的孙子想想啊!”
沈月娥一把搂住受到惊吓的孙儿虎子,轻声地安慰着他。而男人潘则刚却有些火大,责问道:“咋不为你着想?你男人回城后吃上了商品粮,他再慢慢想办法,把你娘俩接到城里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
董红菊冷笑道:“爸,你儿子是啥德性,你应该知道!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人长得又这么帅,保准他进城不出三两个月,便会又找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说啥样,他也不可能再要俺这样一个乡下娘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