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总是一起打游戏,英语系课多作业多,经常是周以在他旁边安静做作业,饿了再一起去周边觅食。
李至诚突然觉得他对他家姑娘太不好了,哪有人自己打游戏,让女朋友在旁边陪着的。
蒋胜又问他,送花要送什么,红玫瑰会不会太俗。
李至诚同样回答不上来,他很少买花,唯一一次精挑细选就是周以毕业那天。
他以前总觉得周以不会在乎这些,但转念一想,哪有姑娘会不喜欢收到鲜艳漂亮的花束。
和蒋胜匆匆结束对话,李至诚下楼买了两听冰啤酒,大口灌下,想压住心头烦乱的情绪。
周以很少向他要什么,她总是省心懂事,不会黏人,但会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钻进他怀里索取拥抱和亲吻。
麦芽的气味蹿在口腔里,他想起周以不喜欢啤酒,她就喜欢烈的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川渝女孩都这样。
李至诚红着眼眶,站在蚊虫飞舞的路灯下,摸出手机,点开已经沉寂许久的聊天框。
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要摁下哪个字母。
说什么?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选择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伦敦今天有没有下雨?
让李至诚没料到的是,那边很快就回复。
她说:下了,小雨下了一整天。
他把喝空的易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摁熄屏幕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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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志也回了江浙沪发展,考研考在j大。
李至诚约他一起喝酒,吧台边上,他刚下班,还穿着板正的衬衫西裤,张远志一见他就说:“哥,你现在好斯文败类!”
李至诚笑骂道:“滚蛋,会不会用成语?”
张远志掏出手机对着他,说要拍张照留个念。
李至诚不明白苹果公司为什么要把屏幕越做越大,他清楚地看着张远志把照片发给了备注为“周以”的联系人。
两人喝酒碰杯,随意交谈,聊申城聊北京,聊大学聊职场。
“欸哥。”突地,张远志话锋一转问,“你和周以真掰了啊?”
李至诚明显地失神一瞬,抬杯抿了口酒,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远志说:“真没可能了?我们大家可都以为能喝到你俩的喜酒呢。不就闹个小矛盾吗?过两天气消了把人哄回来就行。你俩异地都能坚持两年,这样结束多可惜啊。”
李至诚放下杯子,嘴角挑起若有似无的笑,他搭着张远志的肩,拍了拍,开口说:“你能和我保证说,我李至诚将来娶的老婆一定是她吗?你能和我保证,在她周以为主角的故事里,我就一定是那个男主人公吗?”
李至诚说完,又自己否决道:“不能。”
“如果今天有个人在我面前打包票,说你俩不管怎么样肯定都能修成正果,那她去哪我都会追着不放。但不是这样啊,她在那边会遇到谁,会喜欢谁,会被谁喜欢,我不知道。我现在去拽着她,两个人再折腾个几年,重蹈覆辙一遍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她的正确选项,我也不敢再错一遍了。何况人又不是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也许她已经遇到下一个了,更好更适合她,我总不能挡着她奔向未来的路。所以算了吧,不折腾了。”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李至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远志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惋惜地叹了声气。
这是后来李至诚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谈起这段感情,像做了段结束语。
时间把生活翻新,人总得朝前看。
不过和其他分手后的情侣不同,他们并没有成为陌路人相忘于江湖。
一句伦敦下没下雨,好似凿破了冰墙,他和周以的联系慢慢频繁了起来,说不清是谁找谁多一点。
毕竟在成为恋人之前,他们本身就是契合的朋友,他们有一致的三观、共同的爱好,能秒懂对方抛出的笑梗,一来一往地打趣。
这样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是很难得的,这也是一开始他们吸引彼此的地方。
恍惚间,李至诚觉得他们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除了感情,他们又几乎无话不谈。
前上司是个和李至诚极不对盘的男人,而有趣的是这人也只比他大三岁,但他们的观念想法却时常南辕北辙,这很痛苦,因为作出妥协的人总得是他。
一份倾注心血的产品策划方案被严词驳回,李至诚知道他和这家公司是彻底没缘分了。
待不下去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呗,他要是不想再做it,大不了回去帮老爸打理家业。
辞完职走出公司那一刻,李至诚觉得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
之前有个ip项目他觉得挺有前景,但那个傻叉上司没看上,他打算去联系一下画手,如果拿到授权,就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晚上和周以开黑时分享这个想法,李至诚没说和前上司的种种纠葛,只说:“以后就自己做老板咯,大家都听我的。”
周以羡慕道:“你真开心,我最近快倒霉死了。”
李至诚问:“怎么了?”
周以叹声气,开始一长串的抱怨,突降大雨被困在教学楼,还未保存文档电脑突然黑屏,伦敦冬天真是冷得要命,感冒了却发现自己吃不起药,室友又凌晨才回来把她吵醒......
耳机里,周以丧气地说:“我怎么这么衰啊,就没一件好事。”
李至诚沉默地听着,一句“那破地方待不下去就别待了,赶紧回来行不行”憋在喉咙口,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周以研究生毕业,看着她继续读博,翻看无数遍朋友圈,却没勇气问一句:“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他退回到学长、朋友的界限后,跨不出去那一步,时间越久越难开口。
再没有定心丸了,李至诚提心吊胆地过着那六年,怕突然有一天她的朋友圈里出现一个陌生男人。
知道周以回国后选择留在申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喜悦。
那种情绪很复杂,笼罩在表面的是层深灰色的无措。
姜迎问他,你们俩明明都很清楚对方的心思,为什么不复合。
李至诚想,那不一样了。
像人怕水怕蛇怕高,一旦某样事物被设定为具有伤害性,人就会产生自我保护机制。
分手那天她把他推开,她的躲避和后退,连李至诚自己都没意识到,那道刻在心上的痕迹有多重多深。
周以来申城是出于什么心思,其他人一看就知道。
但李至诚当局者迷,他不是不信,他是不敢信。
曾经只需要相互喜欢就能在一起,其他事情都不成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他需要一份坚定的、比以往多出很多倍的爱才能说服自己放下心。
他其实也有个缠绕的心结。
但这次不同的是,李至诚无比确定,他和周以的复合只是差了个契机。
他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次,需要把曾经遗留的问题解决,再好好地、重新走到一起。
民宿房间里周以说那些话刺他,他知道这是坏毛病又犯了,周以一不高兴,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难听,李至诚一直觉得这无关痛痒,女孩子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所以那天他只是冷了声音提醒她:“这么多年不是我在死缠烂打你,是你离不开我。”
第二天上午李至诚回到房间门口,想着过了一晚上她的情绪应该平静下来了,他们可以好好地聊一聊,结果就发现那人已经跑了。
走廊里,李至诚的计划和原先的美好预期被一条语音冲击得支离破碎。
陌生男人的声音,亲密的称呼和欠揍的语气,李至诚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血压狂飙。
不知道算不算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一天后他收到峻硕科技的邮件,说那款mr产品他们公司很感兴趣,希望能进一步详谈。
李至诚逼着自己抽离出感情,全部心思投入在工作中。
连续加了四天的班,会议进行到一半,中途休息时他捧着咖啡杯发愣,秘书喊了他两遍才回过神。
贝妍把手机递给他:“老板,手机响了。”
李至诚接过,见来电人是云岘,他说店里有个自己的包裹,让他下了班来取。
在看到周以的那一刻,其实李至诚就已经不生气了。
他把人带回家,想着等这两天忙完就好好把感情的事理清楚。
却忘记那姑娘心思敏感,容易想太多。
他忙昏了头脑,走错房间,却歪打正着,给了两个人倾吐心声的豁口。
把人抱在怀里擦眼泪的时候,李至诚想,他总喜欢做计划,希望一切按步进行,但每次都被周以意外打乱。
摩天轮的表白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但回过头来看,一切又似乎发生得刚刚好。
回到床上,周以钻进他怀里,还是喜欢一条腿架在他身上,一点也没变,李至诚心里缺了一块的地方终于被补齐。
他的夏天,挟着咸湿的海风,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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