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泡的这个,功效是美容养颜,水面上还飘着玫瑰花瓣。
身体逐渐浸入温热的池水,全身细胞仿佛都被激活,她趴在水池边,下巴搁在胳膊上,放松神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心底感叹了一声:“舒服!”
旁边的女孩们是结伴出来的,围成小圈喝着冰饮聊八卦,周以缩在一边独自发呆。
她闭着眼,也没管时间,仍由肉.体和心灵被全方位治愈,意识逐渐昏沉,她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直到被旁边的一阵动静闹醒。
周以睁开眼看向那几个女孩,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我带在手上的,什么时候没的?”
“我刚刚还看到你手上有的呀。”
听她们的对话,周以猜想应该是贵重的饰品,也帮着左右看了看。
她一抬眼便看见入口处的台阶上躺了枚戒指,蒂凡尼双t系列,半圈玫瑰金镶钻,半圈缀着珍珠母贝,可能是实在太耀眼,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时,其中一个开口说:“算了,不找了。正好我去和李至诚说我在他这儿丢了东西,让他好好补偿我。”
其他女孩纷纷笑起来:“你好会哦,快让他约你吃饭看电影。”
“这么一想,不亏不亏!”
“你这也太心机了,不会是你故意丢掉的吧?”
她们嬉笑打闹在一起,溅起扑腾的水花,原本安宁的温泉转瞬变成了喧嚷的水上乐园。
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周以重新回到趴伏的姿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她们就是白天和李至诚一起在咖啡馆的女孩们吧。
其实只要她们再仔细地找一找,那枚戒指就在很显眼的地方。
但是对于这群年轻漂亮、家境富裕的女孩来说,一枚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戒指,只是一件筹码,它最大的价值也许就在此刻。
她们连找都懒得找。
——丢了就丢了,买新的就好。
——能换回一场和男人的约会,不算亏。
那是周以一辈子都不能理解的价值观。
丢东西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比夜晚缠绕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还讨厌。
周以又再次清晰地意识到,哪怕去国外镀了层金,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比绝大多数人都优越,她和她们、她和李至诚,还是有本质上的、无法改变的差别。
这种差别不在他们各自拥有着什么,而在于他们能够洒脱地放弃些什么。
大概是泡得太久了,周以觉得胸闷喘不上气,她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走出温泉池。
石阶上湿滑,她浑浑噩噩的,一级没踩稳整个人向前栽。
天地倒转,周以闭上眼,掌心硌到什么硬物,尖锐的刺痛先一步传来,然后才是重重着地后,右边肩膀大面积的钝痛。
耳边嘈杂混乱,周以咬紧下唇擦了擦手掌,狼狈地用胳膊撑地爬起来。
女孩们过来扶她,替她披上浴巾,询问她没事吧。
周以只是摇头,没让她们搀扶,独自一瘸一拐地逃离。
她听到身后有人说:“原来在这啊。”
那并不是失而复得后的惊喜,那是透着满满失望的一声抱怨。
周以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呆坐了两个小时。
泳衣没有换,她裹着潮湿的浴巾蜷缩一团,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像是被遗弃在路边,孤苦伶仃的小猫。
一天内受了两次伤,她的心情实在好转不起来。
还有更浓郁、酸苦的情绪,全部搅在一块,压得她没办法呼吸。
手机屏幕持续地亮起又熄灭,最后彻底灰暗,应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门铃声急促响起的时候,周以快要昏睡过去,她实在没力气也没心情应付门后的人,不管那是谁。
她选择无视,继续维持这个姿势,做一只只会逃避的鸵鸟。
嘀的一声,房门被打开。
“周以。”是李至诚惊慌失措的声音。
吊灯的白光照亮整间屋子,周以不适地眯起眼睛,把脸埋进膝盖。
李至诚又按下开关,确认她在沙发上,摸黑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接电话?怎么了?”摸到她身上是湿的,李至诚扯下浴巾,把人揽在怀里抱进卧室。
用被子裹紧,李至诚替她拨开头发,搓了搓冰凉的脸颊:“我问了温泉池的人,说有人摔了,是不是你?摔哪了?疼不疼?”
周以终于启唇,嗓音粗嘎道:“我没事。”
李至诚显然不信,手探进去摸了摸她的身子,周以在发抖。
“先去洗个热水澡,这样要感冒了。”先前的着急担心全被李至诚压下,他只把耐心和温柔给出去,“周以,听话。”
周以很轻微地抽泣了一声,她揪住李至诚的衣摆,喊:“学长。”
“嗯?”
“忘了几年前,好像是山庄刚刚建好。”周以不太利索地说,“你说,你想带我来玩。”
李至诚攥紧她的手,用体温帮她捂热:“嗯。”
周以问:“我后来为什么没来啊,我忘记了。”
李至诚帮她回忆:“你要考雅思还是托福来着,那个寒假咱俩面都没见到。”
“哦。”周以点点头,“幸好。”
“什么幸好?”
周以深呼吸一口气:“幸好那个时候没来,不然我们分得更早。”
李至诚愣了好几秒,他在昏暗中抬眸,想去捕捉她的表情。
可惜看到的只是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
周以自顾自地把话说完:“我和你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怎么样都理解不了,就像你也不明白我的很多地方。”
李至诚眉心紧蹙,沉了声音问:“什么意思?”
周以反问他:“错了一次的解法,你还会算第二次吗?”
李至诚松了手。
周以背过身,留下四个字:“我不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以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她真的好累。
李至诚终于开口:“之前就因为这种理由和我分手,现在还不长记性是不是?”
屋里发出窸窣的动静,李至诚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又回到屋里,床单被他一把掀开,李至诚扯下周以的胳膊,腿压在她身侧,把她完全控制住。
用温热的毛巾擦了脸,李至诚单手绕到她身后替她拉开拉链。
周以每挣扎一下,他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李至诚替她擦了擦身子,并不耐心细致,囫囵一遍就过。
然后他替她套上一件干净的上衣,应该是从行李箱里随便拿的。
做完这一切,李至诚还压着周以没起身。
忽地他俯下身,周以偏过头闭上眼睛。
李至诚在她颈侧,重重咬了一口,像是捕猎的雄狮,露出獠牙和利爪,眸光猩红,又精明地把控好力道,让猎物失去行动能力但又不足以致命。
周以有很多坏毛病,李至诚知道都是他惯出来的。
比如她一旦心里难受,就会恶毒地拉身边人一起下水,谁都别想痛快。
这个毛病,李至诚没法治。
如果周以不开心,他本就无法置身事外。
一把刀把两个人都捅得血肉模糊,他也只能忍着疼,先帮她舔舐伤口。
她为什么从来就不明白。
“周以,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李至诚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下床时随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他的声音比初秋的夜风更凉,平静而冷漠地宣告道:“这么多年,不是我死缠烂打你,是你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