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牛车从泥泞的小道上驶向大梁村。
“吁!”牛车停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拎着包袱跳下来,数了十个铜板递给车夫。往日回来一趟只要五个铜板,今天路不好,车费也涨了,可他必须回来一趟。
大梁村不像县里,大道全都是青石板铺就,虽然早就习惯大梁村的黄土路,但一步一脚泥的感觉还是让陆浩格外烦躁。他想要摆脱如今的困境,早日考中举人、考中进士到京城去,那里才是他一辈子为之奋斗的地方。
进了村子能听见人声和鸡犬声,即使陆浩不喜脚下的泥泞,但到了熟悉的地方,还是不由放松了神经。
“陆秀才回来了?”路上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陆浩都一一应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然才十七岁,陆浩已经有成年人的稳重,任谁见了他不说一句陆家好儿郎,不愧是读书人……
“陆浩!”陆浩正与人寒暄,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声音也放柔了:“程师妹。”
程嫣一时忘情三两步赶到陆浩身边,湿漉漉的裙摆贴在小腿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形象有些狼狈,不太自在的后退一小步,恨不得今天没出门。
陆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低头一看她裙摆都湿透了,皱皱眉:“天这么凉,程师妹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小心别受了寒。”
他说着话时脸上带着担忧,明明早该习惯陆浩的关怀,程嫣此刻偏偏生出受宠若惊之感。她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红着脸:“那我先回去……”她走了两步又咬着唇回头看陆浩。
陆浩唇边笑意不变:“等我收拾好了就去看望先生。”
“哎。”程嫣提着裙子跑远,一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秀才小姐的高傲。
“小姑!等等我。”小姑娘拎着两个篮子紧跟着程嫣跑走。
村子就那么大,陆浩跟程嫣这几句对话被人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因为早上在村里流传的那几句话,往常没觉得哪里不对的往来,也被品出几分不寻常来。
陆浩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踩着泥泞小道走到自家院门前。大门敞开着,陆父在院子里编一把扫帚,而陆母手里拿着厚厚的鞋底,一针一线的纳着。
听到门口脚步声,陆母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眼,随即脸上就挂了笑:“你回来了!他爹,咱浩儿回来了!”
陆父也扔了手里捆到一半的扫帚,满脸喜意:“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路上淋雨了没?”
陆母接过陆浩手里的包袱,往他脚上看了眼:“赶紧去换一双鞋,这鞋湿透了吧?刚给你做了一身衣裳,把衣裳也换了。”
陆浩从善如流,顺着陆母的力道进屋换衣服。他半个月没回来,但屋里干干净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他换了身上的衣服,在屋里走了几步,还是觉得屋里有股药香味儿。不用说,这味道是青芽儿留下的。
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并非不事生产,农忙时会给先生请假帮家里把庄稼收了;七八岁能自己动手后,衣服屋子都是他自己动手清洗打扫。大了到了县里读书不在家,陆母也不会进他的屋子,打扫也只让青芽儿来。
陆母是个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但他却对此格外不喜。他不喜欢被陆父陆母安排着娶青芽儿,连带着青芽儿也被他迁怒。他知道青芽儿没错,可想到自己要娶她就忍不住排斥。他认定的妻子是程先生家的程嫣,自儿时第一次见程嫣,他便觉得程嫣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屋外陆父陆母因为儿子回来,心情舒畅,连说话声都显得中气十足。
陆母数了钱给陆父:“浩儿回来了,你去张屠夫家买两斤肉,瘦肉多些,他和青芽儿都不爱吃肥肉。”
“哎。”陆父接了钱没急着走,高声询问屋里的陆浩:“儿子,还想吃什么不?爹给你带!”
陆浩从烦躁中回神,听到陆父的询问失笑,他都多大了,爹还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