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剑不该断在那里。
而且她看得出他带的正巧不是什么好剑。
如果是好剑就不会断,她的剑劈在正中央,他左右都卸不了力气,剑身的修长反会成为累赘。
不是好剑,就会从中断开,让主人用身体被迫接住乌剑的这一击。
她甚至已经看到剑中央的裂缝了,但他的好运让裂纹延长,在剑的前半部分断开了。
天道眷顾。
天命之子。
燕川齿间轻轻咬着这四个字。
她终于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了。
彦义终于不用硬撑,他滑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将剑撑在地上。
他捂着喉咙,满手鲜血,看了看燕川,最后笑着道:“在想什么?不要贪心,没有得手也是你的好运。”
燕川也在这么想。
她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不再是前世那样孤身一人,她对生死无所谓,却不代表能够接受自己连累师父。
几人求的是速战速决。
风止树歇。
阿璞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它这才弄清楚怎么回事,呜呜地跑过来撕咬彦义的袍角。
他看了一眼燕川的脸色,没有把它踢开。
燕川此刻要杀他比吹灰还要容易。
燕川唤了阿璞一声,“走了。”
然后转身离开。
太衍真人知道了太水宗的院落位置,就回来看了一眼。
老头与三个徒弟坐在院子里,默默看着燕川从远处归来。
开阳又怂又小声,“师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叫人害怕。
老头摸着胡子,声音也不大,“你师姐从小时候就这样,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会黑着脸,然后把自己关起来。”
燕川回到院落,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璞跟了她几步,乖乖停了下来。
她推开门,在进去前回头望向玉衡,“段重阳还没回来?”
玉衡立刻站起来,“是。”
燕川停了一秒,推门进了房间。
封闭的空间让她情绪舒缓不少。
燕川坐下,看了看床边的灰耗子抱枕,拿过来抱在怀里。
她缩上床,在角落里窝了一会。
外面。
太衍真人正在教育徒弟,“乖徒从不对亲近之人发脾气,不必紧张。她性情温善,耐性又好,轻易不与人动气,最懂以和为贵的道理,处事上很有一番风度。在枢山上你们若是不知该如何行事,就跟着师姐学就好。”
开阳:耐性好的人分明是刚打了一架回来!
太衍真人叹气,摸着胡子,回忆着这些年来的乖徒:凡间土匪跳出来劫道,寻常修士就出手了,燕川却晃悠悠地从呆住的土匪身边路过;遇到登徒子吹哨调侃,乖徒也像双耳失聪一般;遇到论道的修士争辩,从来只有一句“道友说的是”。
他满意道:“小宗派寄人篱下,就是要有此番风度。”
开阳语无伦次,他指向燕川的房间,“可是师姐……”
玉衡对开阳说:“麻烦要么能忍下换清静,要么就主动解决,这里是枢天宗,只忍的话就要叫人踩死了。”
太衍真人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玉衡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正因为这里是枢天宗,对师姐来说麻烦又无法忍受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处处桎梏。
燕川在屋里听着外面微弱的声音,叹了口气。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枢天宗。
天命之子信奉、崇尚的是实力。
这里的规则是按强弱而非对错划分。
燕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上面虎目寒光。
那就按他们的规则来。
……看看他们是不是总能有这好运气。
太衍真人敲了敲门,探进头来,看到燕川抱着一只大灰耗子,蔫蔫的叫了一声师父。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脑袋。
“枢天宗开了剑炉,可以给小宗派用,明日抽签后,你可以带师弟去看看。”
她点头。
老头为她整理了一下剑穗,“不必瞻前顾后,想想你的道。”
燕川笑了笑,“我明白。”
彦义在林中调息许久,才回到师门。
谷师兄抱剑在院外等他许久了。
两人对视一眼。
“你觉得她修为有多高?”
彦义还有些虚弱,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没有真气。”
谷仲世轻笑,“明日峰会初试抽签,你们离论剑就不远了,我就还要再等些时日才能遇上二位。”
彦义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他见师弟如此,不由乐道:“还在为被人算计扔进峰会初试暗恨?心胸大一点吧,倒霉的又不止你一个,别忘了新秀弟子里还有人比你更受宠,现在不也在初试中吗。”
一个身影慢慢走过。
两人看去,巧得很。
阮舟停下,“不知两位师兄关系如此亲密,月上梢头,正是夜话的好时候呢。”
彦义恶心。
三人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