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音鹤一见她,心里就发虚,道了声谢就想走,被花鸡婆一把从车上拽了下来:“冯先生,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好歹也请我喝杯喜酒啊!怎么?看不起我这老太婆!”
冯音鹤有点急:“别提喝酒,上次受表彰巡街,就是你灌我酒,让我出尽洋相,我这捐款善人,都成砍头示众的犯人了!”
花鸡婆笑得直不起腰来,笑说道:“冯先生,你还记恨这事哪。七尺高的汉子,心眼却跟针鼻似的,你怎么不提浴池那事?我那十好几个姑娘白伺候你了!我那浴池,换了三遍水才没腥臊味!”
冯音鹤着急:“小点声,小点声,大街上这么多人,别吵嚷!”
“冯先生,买这么多肉,是要办喜宴啊,请不请我呀?”花鸡婆问道。
冯音鹤犹豫,大喜的日子请个老鸨子去坐席,让人耻笑。
见他迟疑,花鸡婆生气,脸一沉,说道:“不识抬举,看不起我?别忘了,你身上长了几颗痣,我的姑娘们都知道,哪里长哪里短也清楚,什么时候长什么时候短也明白!在我面前装体面,下辈子吧!”
冯音鹤哆嗦,赶紧说道:“哪敢不请你呐……”
花鸡婆一瞪眼……
冯音鹤赶紧改嘴:“哪能不请你呐!腊月二十二,我在天齐庙办席,恭候光临!”
花鸡婆点点头:“这就对喽!这喜酒我喝定了,你也别小心眼,我可真不白喝你的酒!”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丢给车上的高鸦儿,扭头进了奢香楼,嘴里还哼唱:“天悠悠,地悠悠,一步走错万步愁。恨也笑,哭也笑,卖尽身上肉,留不住半分情,叹,叹,叹,若来世,宁做农妇拽牛尾,不进青楼做鸡头!”唱音苍老凄凉,鸦儿看见,花鸡婆垂在脑后的发髻半数变白。
高鸦儿打开包,亮光盈目,大洋二十块!
冯音鹤惊怕说道:“这钱不干净,咱不能收,你给她送回去!”
高鸦儿惊慌:“不去,我可不敢再进那地方,要去你自个去!”
冯音鹤叹气:“我更不敢啊!满楼的骚娘们,再把我弄那池子里,我可就真臭里面了!”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再迈进奢香楼一步,只得赶着马车慌慌张张地逃离这是非之地。
快出县城时,高鸦儿喊:“舅舅停车!”冯音鹤勒住马。高鸦儿说道:“舅舅,那边有个酱菜铺子,咱去给土地公买些臭豆腐!”
冯音鹤拍拍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忘了?王土地可是咱爷俩的救命恩人,来次县城,总得给他买点东西!”
高鸦儿拿了钱跑到酱菜铺子,抱回一大摊子臭豆腐。
回到天齐庙,已经是中午,把东西卸下来,搬到大殿里。六个士兵正在院中忙活,搬砖和泥,垒锅砌灶,郑氏也在东厢房忙碌,扎着围裙,擦桌洗碗,烧水沏茶。
冯音鹤割下几斤肉,交给郑氏去煎炒,又招呼士兵到东厢房里歇息喝茶,高鸦儿抱着那罐子臭豆腐去了土地祠。
午饭丰盛,每个士兵一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沫。冯音鹤打开一坛子酒,每人倒了一大碗,士兵们爽快地举碗畅饮。冯音鹤抱歉说道:“兄弟们,招待不周啊,今年津门县旱灾,粮食绝收,这县城里就只有这狗尾草籽酿的淡酒,多担待!”
一名唤“小五子”的士兵连忙说道:“冯先生,甭客气,这年头不太平,兵荒马乱,天灾又多,谁舍得用粮食酿酒?能喝上这草籽酒就不错了!”
其余的士兵都点头赞同。
津门县旱灾之后,田野间长满狗尾草。狗尾草的草籽既能煮粥充饥,也能酿酒。津门县城的几家酒作坊收买不到粮食,就用草籽酿酒。这种草籽酒颜色淡绿,酒味淡薄略带苦涩,不过,也能使人醺醺一醉。
冯音鹤又说道:“夏秋粮食绝收,喂猪的喂牲口的也少了,津门县菜市场里好些肉铺都关门,找了几圈,才买下两扇猪肉,青菜萝卜也不多,有钱也买不到东西,过两天就办席了,如何是好?”
小五子出主意:“冯先生,长河州离咱这不远,来回也就一天的路程,那处靠近运河,人多,货足,集市也大,咱不如明天到那里去采办,来回也就一天的功夫,如何?”
冯音鹤大喜:“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