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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津门盛典

台下一片欢腾,众人笑得颤抖不已。

长青道长狼狈爬起,勉强鞠了个躬,心惊胆战得走到**台后面,高鸦儿早已牵马等候。

念完名单,华老先生背着手走下台去,花白的长辫飘摇,羸弱而磊落。

王仲源看着他,钦佩不已。名单中独独缺少一人,那就是华老先生自己!为了救灾,他变卖祖传古画,捐献五千银元。最危难时刻,老人家挺身而出,勇挑重任,四处奔走,辛苦谋划,方才使全县民众度过一场灭顶厄难。他,才是救灾第一功臣。如今,在扬名显誉的时刻,悄然隐退,足见高风亮节。

远处一小楼内,刘梅子正端坐窗前,手里举着一架单筒望远镜瞧看热闹。当镜筒套准长青道长时,刘梅子像过电一样止不住颤抖,心中惊骇:“此人不曾见面,怎么如此眼热亲切,一望他,就慌燥不安,好似又嫉又疼的亲眷……”

检阅场表彰完毕,慈善贵宾们佩戴红花骑马列队在津门县城内巡游。大街小巷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沿街的窗户皆大开,伸出无数脑袋观看巡游队伍,吐沫纷飞,评头论足。连房顶上都坐满人,指指点点。

长青道长骑着马排在队伍前面,无限荣光,一张瘦脸好似绽开的喇叭花,呵呵傻笑,不断向路边的众人拱手,众人报以欢呼声。

持续有人拦马敬酒,长青道长不忍拒绝,接连饮下,酒劲上涌,脸红的就像猴屁股。

走到奢香楼,花鸡婆带着一群姑娘拦住去路,还捧着一酒坛子。长青道长半醉,不愿再喝,连连推却。

花鸡婆嬉皮笑脸地凑近马前,对长青道长小声说道:“道长,你这是不给奢香楼面子啊!好了,你不喝,我就把你在澡堂的花哨事说出去!让津门县的人们都知道,我堂里那一大池子水是如何变浑浊的!”

长青道长一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摔下,赶紧回声:“别,别价,我喝,我喝!”

花鸡婆满满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接过,硬撑喝下。

花鸡婆不依不饶,又倒了一碗,长青道长摇摇晃晃地接过,肚子发胀,连打饱嗝,碗送到嘴边却吞不下去。

姑娘们围过来哄笑催促:“道长,不能白伺候你一场,赏我们姐妹脸啊!”

长青道长牙一咬,悲壮地说:“不就一点酒水吗,我喝,拼着命我也得喝!”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脸色潮红,醉态可掬。

街边的人纷纷叫好,还有狡猾人大喊:“道长,唱两句……”

人们拍手响应:“来两句,来两句……”

长青道长脑子一热,脖子一挺,大声唱到:“……风萧萧……秋水寒……喝点水酒有啥难?头可断啊……血可流,不让姐妹皱眉头……好爷们,顶天地,下得厨房,上得刑堂……”

娼妓们拍手叫好,长青道长更激动,趁着酒劲,仰头喊唱:“存世间,我命最贱,千金散去谁复还?念此愁断千转肠!快刀来,送我一世清凉!”

高鸦儿惊叫:“舅舅,您乱嚷嚷啥呐?咱爷俩不是来砍头示众的!咱捐金送银,是来受表彰的!”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满街轰动。一个蹲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人乐得腿脚发软,一不小心,从房顶上滑溜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笑声更浓。

**队伍行到俞家宅院前,长青道长在马上瞥见前妻郑氏立在门口张望,心中得意,不禁多看两眼。

此时,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自院中跑出,亲昵地拉住郑氏的手。

如同三九暑天被猛泼了一盆冷水,长青道长心里瞬间凉透,耷拉下脑袋,一街喧腾,再也听闻不见,口中嘟囔:“她竟然有孩子了,竟然给别人生儿子了!”

仪式结束后,将近正午。华老先生邀请长青道长带高鸦儿到家醒酒歇息。华府中,两壶浓茶饮过,长青道长终于稳下心来。

华老先生见长青道长面色沉郁,不见丝毫骄纵喜色,更加佩服自己这位高徒。受到如此隆重表彰,全县颂扬,却能心静如水,毫不造作。真是胸怀阔达,定力坚实,轻欲寡心!泰山崩而不惊,万人捧而不骄,千古奇才也!

老先生哪知道,此时,长青道长满脑子都是前妻郑氏和小男童的身形。他满心酸楚,无处诉说,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高鸦儿寻不见华长丰,华忠良说:“你哥哥去省城教书了,不过净跟一帮学生拉帮胡闹,让人不省心!”

午饭后,高鸦儿见华忠良老先生屡次揉搓右臂,便问道:“爷爷,您的肩膀怎么了!”

华忠良笑道:“老了,血气不旺,右边这膀子受了风寒,死硬邦邦的,又酸又痛,连累胳膊高举不起!下针拔罐不见效。”

高鸦儿想了一会,犹豫说道:“爷爷,我会一点行针活血的小伎俩,能不能见效,我不敢说……”

华忠良吃惊:“小小年纪,也懂得行针疗病,不简单,孩子,你就给我下下针,治治这老肩膀!怎样?”

高鸦儿迟疑不决,华忠良目光和煦,说道:“孩子,别紧张,我也不是外人,你就放手刺针,避开要害就行!”

高鸦儿慢慢放松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包银针,长短粗细不一,针分九种,分别为:镵针、员针、提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各有所用。

长青道长有些沉不住气:“鸦儿,你可得仔细,下手轻一点,这可是我恩师,千万小心。”

华忠良正坐于木凳,半褪上衣,露出膀臂。

高鸦儿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检出九根一寸六分长的毫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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