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见王仲源走来,倒不见外,腆着肚子走过去,指指长青道长,大咧咧地说道:“嗨,王知事,这位是天齐庙长青道长,心怀慈善,见本县大灾,生灵涂炭,心中不忍,特来捐赠金银!”
王仲源身边的下属见土地公粗野不恭,训斥道:“你这疯老头子,在知事面前连个礼节也不懂,在这装疯卖傻,看我不把你打走!”
王仲源止住下属,走到长青道长面前,强忍臭味,神态恭敬。王仲源不是那礼贤下士的善人,有牛头马面恐吓在先,自不敢倨傲胡为,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本县灾荒蔓延,急需钱粮相助,钱不在多少,有心意就好!”他见长青道长一副落拓相,倒没指望能捐出多少钱。
知事大人亲自问话,长青道长诚惶诚恐,慌不迭地向知事鞠躬,说道:“知事大人,赈灾救难,匹夫有责,现有黄金五百两,银元七百块,赠与本县做救灾款!”
王仲源等人都吓了一跳,光黄金就五百两!这可是巨款。当时在津门县家中若积存黄金三十两就为中等殷实的富户,五百两?可能吗?还有银元七百!王仲源满腹狐疑,连周围的人都瞪圆双眼,仔细打量这三人,怎么看都不像巨商豪绅啊!就说身上那股臭味,比叫花子还肮脏邋遢。
长青道长和土地公走到双轮车旁,扒拉掉草苫子,高鸦儿伸手拎出两只死老鼠,远远丢到一旁。死鼠溃烂发胀,涌出黑绿腐液,污臭气就来源于此。
王仲源面露怒色,连长张永三大骂道:“敢情你们这些疯子是来戏弄县知事的,找死!”兵士立即举起枪瞄准三人,哗啦哗啦推弹上膛,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土地公不慌不忙,从车厢里拽出一条污渍斑斑的青花被子。长青道长拿一把剪刀,剪开一条缝,金光闪烁,银光耀眼,众人凑近一瞧,竟是真金白银!都愣住了,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士兵收起枪,盯着金条银元发傻!议事厅的豪绅富户闻得消息,拥挤出来看,咋舌不止,议论纷纷。
俞世伦心中有鬼,惊恐不定,两腿打颤。
人群后传来话声:“音鹤,你可行的好善事啊!”众人回头一瞧,是一古雅老人,面相和善,目光恬淡,身材不高,略瘦,穿兰色长衫,脑后依旧拖着一条花白**。大家都认识,这是本县宿儒华忠良老先生。
华老先生在津门一县德高望重,倍受敬仰。他的祖父,父亲和他三代秀才,家风儒雅。祖孙三代学识渊博,在津门县开馆授徒,富家子弟拥挤于门。贫寒农家囊中羞涩,无力送孩子入学读书。华家义设冬学,使寒家子弟在冬闲时间有机会识字学理,不取锱铢,反而赠给衣食。整个津门县大凡识字的人都与华家有渊源,长青道长当初也是华忠良先生的高徒。
不过,这老先生顽固守旧,心念前朝,坚持不剪掉那根**,也无人敢强迫。
长青道长赶紧向华忠良施礼,喊了声:“先生……”眼中含泪,百味杂陈,竟然哽咽。华忠良上下打量长青道长一番,叹口气,见当初高谈阔论,傲气洋洋的高徒沦落如此,也是心酸。
他拍拍长青道长的肩膀,问道:“音鹤,你送金银赈灾,带这死老鼠为何?闹得浊气熏人。”长青道长脸色一红,看了看那土地公,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原来,往车上放死臭老鼠,是怕这些救命的金条银元在途中被劫掠,更为戏弄报复土地公。
今天一早,天齐庙内,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已经起床,正喝着草根汤吃白薯。土地公拉着一辆两轮木车,吱吱扭扭地停在厢房门口,冲两人喊道:“道长,鸦儿,今日咱们就去县署找知事献金银赈灾!让你们名扬全县。”
长青道长冷声冷气地喊道:“没空,你是神仙,弄上一阵风,把金条吹到县署不就行了!”
土地公走进厢房,手提锄头,说道:“我法力低微,况且此处多神鬼精怪,一使用法术,定会被他们知晓,半途截取也未可知!事关救灾大事,不得不谨慎!”
长青道长乐了:“敢情这神神鬼鬼的也需要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