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把沈衍送到楼下,出租车还没赶到,他们就站在马路对面等着。
晚上九点半的C市的灯火辉煌,姜予居住的酒店虽然地方略微偏了些,但依旧有不少人拎着一个超市袋,笑语嫣然地走回家。
这几天C市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五度,羽绒服巨大的帽子戴在她头上,白色的绒毛将她的脸圈住,鼻尖红红的,像一只小驯鹿。
“别戴着隐形眼镜就睡着了。”看着他有些陌生的眉眼,她突然才想起这回事。“早知道在酒店就应该把它摘下来了。”
“待会儿回去就摘。”沈衍将她的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处,把她的脸埋得更严实了,“自己记得好好保暖,今天不是一个下午都泡在水里吗?”虽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但凡事总有意外不是?
两个人自来是互不干涉对方事业的,于是有些话点到即止。
他眼中的担心尚未散去,可姜予却没来得及记住他的嘱托。
她微微扬起头,有些兴奋地伸出了手掌,眼中满是欣喜。
“下雪了。”
她托起沈衍的脸就指着路灯下映照出来的飞斜的影子。
沈衍顺着她的视线抬眸,雪花如同萤火虫一般,染上了灯光的颜色。
雪来得很急,先前很小很小的,比雨滴还要小的雪粒子,几乎在几秒钟之内就是大片大片地飘着。杂乱无章地飞舞。
这是这几年来姜予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日等到下雪。从前冬天在B城,雪总是很早就落了下来,施魔法似的,整座城市都褪了色,变成融融的白。
结了冰泛着绿的河面,河边一望无际的雪柳,或是偶尔冒出的几只黑色的影子都能让她高兴许久。
等到雪厚厚地叠在庭院里,她就会跟在爷爷身后扫雪,然后支起一个竹篓子,洒下秕谷逮麻雀,一等就是等很久,逮住了就又放掉,乐此不疲。爷爷说她以后就认识一个叫迅哥儿的人,他就是那么捕雀的──现在想来,爷爷跟她聊天时,倒常常会忽视她这个小萝卜丁的无知,什么都能谈上几句。
可A城几乎不下雪,几年等不来一场,有时即使是落雪了,第二天雪花也会融化成水,消失了踪迹。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
姜予的眼中是雪,而沈衍侧眸见她笑得开心便也弯了嘴角。
嘟嘟。
“车到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恰到好处地停在他们身前。沈衍说,“别太晚回去,我先走了。”
姜予顾着看雪,闻言朝他摆摆手,毫无留恋。
沈衍失笑。
等到出租车等了一个红绿灯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时,姜予侧眸看了一眼才瑟缩着朝手里吹了一口热气。
果然看雪还是两个人更有趣一点。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天空,看着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
【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给我递上一杯热奶茶,然后给我烤红薯吃。我们会坐在小板凳上,坐在屋檐下等着红薯看着雪。】
红薯一定是橙黄橙黄的,一口咬下去就烫嘴。
她把这条消息发给沈衍,并不期待他回复些什么,只是想和他聊聊罢了。
空中厚厚的云层遮掩了一切。
“姜予?”
有些熟悉的声音,姜予转头看过去,只见秦百川的扮演者徐坤站在远处,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徐坤是一个新晋演员,24岁,刚从学校毕业,是一个长相非常符合当下追星审美的奶油小生类型。
在剧组相处了一个月,作为主演的两个人也算比较熟悉了。除了演戏,大多数时候徐坤都有些沉默寡言,比同龄人都看起来要成熟不少。
但姜予总觉得徐坤有时看她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她回忆了一番,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和他合作。
“你也出来看雪的吗?”
徐坤顿了顿,回道:“出来见个人。”
“哦。”
私人的话题并不适合深问,姜予转移视线,算是话题的终结。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你老公来找你,”他补充道,“你们领证的那条微博上了热搜。他是来帮你过生日的吧?”
“嗯。”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这样没话找话式的聊天很快陷入僵局。就在姜予认为徐坤应该很快就会走了,他却一反常态,在那张长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你就不好奇我去见了谁吗?”徐坤望着她,又出现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
导演、编剧?
姜予以为这位新晋的男演员由于第一次遭遇职场潜规则,又恰逢下雪天,特别想找一个人来倾诉一番。
可是,她的第六感分明警示了她一些别的什么。
她沉默以对。
雪下得越来越大,冷风吹得姜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说实话,这么美的下雪天,她是真的不愿意去接触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但有的时候巧合就这样。
譬如徐坤后来的这番坦白他明明可以前半个月就透露一二,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他等的这个恰好的时机偏偏在今晚这么美的下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