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将城市照得透亮，江边波光粼粼，远处的汽笛声隐隐约约，仿若一声低沉的叹气。

零点零三分，C Club酒吧。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尽情舞动身姿，彩色的灯光打在肆意放纵的脸上，像带着一层青面獠牙的面具。巨大的热闹的音乐声，盖过俗世的一切，只有律动才是最天然的符号。

西北角的卡座里，有一群颇显内敛的青年男女，推杯换盏之间，聊着些闲话，很是自得其乐。

“昊子，电话。”

周昊辰正喝得尽兴，看见手机屏幕闪动的亮光，下意识皱皱眉，是谁那么没眼力见，这时候还要打来电话？

他脸颊微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喝了一大口酒，他接过手机，看到来电人，整个人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酒意散了大半。

他同大家打了声招呼，边接电话边急匆匆地往门口赶去：“衍哥，你到门口了？我出来接你。”

电话另一头那人顿了顿：“今晚我不过来了。公司里出了点事要立刻处理。你们接着玩，今天算我的。”

他的声音极有磁性，像中提琴遇上了清脆的玻璃杯子的声响，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周昊辰显然是听惯了这样的声音，闻言只觉得扫兴：“专门给你接风才聚的，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还要闹出些幺蛾子……”

话是那么说，在不爽的吐槽之后，他还是无奈地接受了事实：“算了，那今天我可得开一瓶藏酒让你出出血……”

周昊辰意兴阑珊地往回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捂着嘴迎面扑来，把他推得一个踉跄，借此，他突然想起了刚开场就直奔舞池的一个疯女人。

“对了，小予那边你自己去解释，她今天心情不大好，我可不敢招惹她。”说罢，他急步走向舞池，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一头波浪卷跟海藻一样浮动着，动作幅度虽不大，但自成一派，仿佛出入无人之境。最为出众的是她的样貌，在朦胧迷离的灯光下，白的发光。

她上挑嚣张的眼线下是盈盈一点泪痣，点在右眼，神秘妖媚，宛若深山丛林中不知世事的妖精。紧身的吊带裙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线，引得周围许多男人有意无意地与她贴近，眼神恨不得都粘在她身上。

真是一如既往地招桃花。

但了解她德行的周昊辰只觉得她一身闪片裙像镭射激光，闪的人眼瞎。

他伸着脖子艰难地挤进舞池，把勾人而不自知的小疯子拽到怀里，护着她走了出来。

姜予本来放纵得自由自在，猛然之间被人拉出了舞池，不耐地抿紧嘴唇。

要是他说不出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她今天绝对要把他拍死。

舞池中传来几阵尖叫，很快被闪烁的灯光压了下去。

“衍哥电话。”他刚要把手机递给他，不料美人被身后人拍了拍肩膀。

“嘿，美女，加个微信？”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艳。

一束红光扫过，她眼下泪痣如朱砂，生生让对面的男人咽了口口水。姜予见他情态，扯了扯嘴角，冷艳地转回头表示拒绝。

帅哥还不想放弃。

周昊辰叹了口气，点点自己还在美女肩膀的手臂，在帅哥狐疑的目光中，做了一个宣誓主权的动作。

见姜予也无视了他，前来搭讪去的帅哥只好作罢。但他边走边回头，显然是极其舍不得眼前这个尤物。

“电话给我。”姜予刚运动完，觉得一身舒畅。她摊开手掌，有些不明所以，“他打电话来干嘛？”

周昊辰心虚地说：“你自己听不就知道了。”

姜予撩起一缕阻挡视线的卷发，拿着电话走向厕所：“怎么了，有什么事？”

周昊辰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

“公司有事，今天我就不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也略微陌生的人声，他今天的声音尤为低沉，闷闷的，好像只是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才多显出几分情绪。

“来？从哪里来？大洋彼岸飞过来吗？”姜予一头雾水。

沈衍和她不同，她大学是国内某所知名戏剧学院，毕业以后也一直在国内发展，充当一个三四线女演员。而沈衍大学则是去了M国，硕士毕业后的这两年也是在M国深造，管理沈氏集团在那儿的分公司。

这两年沈氏集团如日中天，沈衍在国外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可以说是挽回了沈氏在国外发展的颓势。这位贵公子不在M国好好呆着，说什么来不来的鬼话。

对方沉默了。

骨节分明的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留在键盘的h字键久久不动。沈衍摘下眼镜，望着窗外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多久没回来了？

上一次回A城好像还是去年的八月，温度灼热得仿佛要将人融化。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年零一个月没有回国。

他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刚下飞机到A城，你不知道我今天回来？”

这回换姜予沉默了。

她把手机挪开了点位置，低声问周昊辰：“沈衍今天回来？”

“你说什么？”周昊辰刚刚在开小差，见她嘴巴动了动，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根本分辨不清姜予的话。

姜予恨铁不成钢，看周昊辰那副蠢样，拽过他的衣领，在他耳朵边咬牙切齿：“我说，沈衍今天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周昊辰的瞳孔渐渐失焦。见姜予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震惊到张大了嘴巴。